虽至黄昏,西边火烧云仍烈烈燃着,染红透大半天际,这在晏京是极难看到的,只有边陲城镇才得一见的奇观。
将军府是照周府里他们住的庭院建的,一树一花葱笼茂密,将一亭一榭掩映,让人恍惚间不知身在何处,但仔细看还是察得出区别的,这里太过凄凉寂静,满地黑压压的暗影晃荡,走许久也不曾见半个人来,就像一个牢笼,身在其中,不死也会去半条命。
玉翘睇一眼身边的周振威,他满脸端肃,眉眼沉冷,是个铁石心肠的,对惹恼他的人残戾又无情。
唯有他紧贴自个指尖的掌心,兀自滚烫的很,应会这样对自已热一辈子吧!可一辈子太久,谁也保不准有日那热气就散了!
玉翘眼中便有抹悲伤的颜色:“若哪日你对我厌了,可不许把我往这种宅子里一丢,任我自生自灭,你大可坦白说出来,我绝不缠你不放!”
“又多想!”周振威俯亲她颊一下:“是谁厌了我,带娃要和旁人私奔的?没良心的,总是你在丢弃我,我何时厌过弃过你!”
正说着话儿,已至正房,丫鬟小婵端一铜盆掀帘走出,恰见将军携大夫人过来,忙上前见礼。
“她可有好些了?”玉翘问她。小婵眼眶一红,摇头落泪:“又咳了半盆子的血!”哽着喉说不下去了。
“你进去吧!”周振威低声嘱咐:“我就在游廊这里等你!”
玉翘应着,转身进了房。
已是热夏,房里却无一丝热气,烛快燃尽,台上凝了一大滩白蜡。
听得轻轻咳嗽声,她朝床榻慢慢走去,只掩了一边纱幔,另一边大开,近了,便见曹凤华半倚半卧,鬓散乱,骨瘦如柴已不成人形。
玉翘委实吃了一惊,不曾想她竟病得如此严重。
“你来了?”曹凤华用帕子掩着唇,硬抑下喉间涌起的血腥味,唤她走近些,浑身已没甚么气力,说话声高不起来,怕她听不清。
待玉翘走得近了,她半眯着眼看,皆是小妇人的风情,满身段的妩媚,日子好不好,夫君宠不宠,原来是可以看得出来的。
“现是黄昏时吧!天边可有火烧云?”见玉翘点头,她朝窗外望去,漆黑黑一片,什么都见不到,有些惋惜道:“你在晏京的屋子里,窗外也有棵椿树么?我一点都不喜欢,照不进阳光,看不得夕阳。”
玉翘也朝窗子望去,果然有棵椿树半遮半掩杵在那里。
她不太留意这棵树,有时反庆幸有它更好。
周郎有时孟浪起来,动静颇大,有棵树挡在那里,至少不用担心,会有婆子躲在窗下偷听。
这原本就是她的屋子!
玉翘抿了抿唇,终开口问她:“你找我来可还有其它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