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素素是个认死理的犟丫头。
她那点豆蔻情怀,随着盖指印的纸被焚,玉翘蛇口救人而渐淡,现见周大哥手段残暴凶狠。心里陡升惊惧,竟又起几分侥幸,看玉翘这个嫂嫂时,眼里总浮一抹同情。
玉翘哭笑不得,和她支支吾吾隐晦的讲过几次,小丫头听的懵懂无知,她便想这样未尝不好,怕了就不会再生觊觎。终不再提这羞人的事。
彼此褪去心结,无了周振威这层忌讳,赵素素天真直爽,玉翘本就极易相处,言语来往也就半日功夫,竟大有相见恨晚之势。
这日,已至申时,天际烧红云,碧秀春紫眯眼打着盹;赵素素独自玩着解巧环,兴味正浓;玉翘含一颗糖腌梅子,咂那酸甜滋味,看了会纱窗外风景,扭头把话问赵素素:“碎花城那里你可熟?”
“岂只熟,哪条街头巷口我没走过?”赵素素颇为得意:“最常去的,是官道边那条乌金街,两边皆是医馆药铺,胡家坐堂看诊的大夫听说曾是宫里太医,医术好,嘴硬心软,总爱撅山羊胡子脾气;石鱼印药铺,里厢南北海6药材一应俱全,孙姐姐总让我去那里采办,进门两边满墙山水画,碎花城是个黄沙粗石之地,乍见真觉的美,听说还是名人画的!”
“那是书画大家李成的真迹!”玉翘戚戚低说,乌金街在脑中显了形,不长亦不短,仄逼狭窄,两边店铺满满当当,父亲病重那几年,她是不敢去胡家或石鱼印这样的大铺,药好价贵,可她手上没银钱,那里也不给赊账。
“谁知道呢!”赵素素不以为意,咽了下口水,继续笑道:“马行街离军营近,每晚夜市直到三更才罢,卖羊汤肚肺的,油酥茶牛羊乳的,各种肉菜油饼、最出名的是个胡人老爷摆的摊,专卖野猪肉灌的肠,把煮熟一截甩案板上,切切垛垛的,那香味儿,飘到军营帐篷里,周大哥就馋,常让我去打一壶烧刀子,再切一盘肉肠,第二日保准打胜仗。”她顿了顿,皱皱小而挺的俏鼻,压低声说:“每次我一路走一路拈着吃,周大哥都没察觉少了呢!”
玉翘噗哧一笑,那般心思缜密的男人,怎会不晓,是懒得搭理吧!
想未嫁那会,为讨自个欢心,他用油纸包过几串野猪肉灌的肠,巴巴给她送来,那般油渍渍的,其实她并不喜那股味道。
转念一忖,眉眼便浮诡色,笑问:“你周大哥在军营里可招人喜欢?”
“嗯!”赵素素重重点头,“孙姐姐就很欢喜他。还有那些个花娘,但凡在城里瞧着周大哥,皆要凑前脸嘻笑,被斥也不肯走呢!”
玉翘淡下脸来。前世那时,她遇到的镇远侯,功成名就,肃清酷冷,早已无人敢近身放肆,更况区区花娘!
“是流春院的么?皆是头牌花娘!”莫名的,眼前就晃过风情万种的秦惜月,蓝黑一身爱唱戏的鸨儿娘,还有,鬓染霜的那位烧火婆子。
“流春院!”赵素素认真的凝想,稍刻才道:“碎花城的花楼皆在百胭巷,头牌多的花楼里,未曾听说有流春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