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医伸手按在玉翘左手脉上,凝神细诊,半刻后微清嗓子一声,也不开口,只示意她换过右手,继续听脉。
房里寂寂,无人敢吭声儿,只有老太君手里一颗颗佛珠被抠动的簇簇响,她说来活有大半辈子,什么风浪没经过,可现就是心跳的快,掌心难得捏出汗来。低眉垂眼朝孙媳妇小腹贪看,春衫绸缎料子,薄薄软软,因坐姿柔贴紧身子,突显了半月之弧,虽微微隆起,却瞧着让人抿弯唇角,可又想着老听人来禀她嗜睡贪吃,莫不是吃胖的缘故?这般思忖,眉尖又蹙起,一转一念,可真折煞她这老婆子的阳寿。
陈太医终将脉息诊毕,竹兰捧来水伺候他净手,再送上笔墨纸砚,斟上滚茶。看他边想边慢条斯理写完方子,这才抬眼看向老太君,笑着拱手贺道:“恭喜老太太,四奶奶观脉象往来流利,如盘走珠,确是喜脉之兆。”
阿弥陀佛,老太君长长舒了口气。
玉翘手蠕上腹,有些忐忑的问:“不晓得可足月否?”
“岂止,只怕已二月有余。”陈太医拈髯沉道。
“才二月有余?”老太君又朝玉翘打量,有些吃不准的迟疑:“二月肚怎忒般鼓,看上去倒像三月有余的。”
陈太医方笑道:“老太太好眼力,方将胎息之脉细听,左寸沉数疾,又听右寸竟与左寸同,这般同沉伏即双脉,再观夫人孕象,想必腹中为一对双生。我开的方子可强身保胎,平日里莫再肝火妄动,心气和顺方可母子安保。”
老太君也不捻珠了,只猛一拍腿,眼喜成条缝儿:“振威这小子怎生的厉害,他爹也只得他这一个,他可倒好,一来就弄俩。”此话一出,身后立着的丫鬟婆子皆抿着嘴儿笑。谁不晓得四爷房中动静大,弄个双生,想来倒不觉得怪。
闻讯来的三夫人也阿弥陀佛的唱诺,只道:“我们周家这是要兴旺喽!”这话,老太君爱听,瞧着玉翘用绢帕半掩颊边嫣红,害羞呢!忙吩咐竹兰取来诊银给予陈太医,又赠了喜钱,陈太医识趣,接过谢了,又交待些养胎的话,这才告辞离去。
另几房夫人也恰来请安,听得皆喜不自胜,满屋子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难得这般的热闹。
“昨我做梦里,梦着双头的并蒂莲,早醒了还觉着怪呢,原来是玉翘怀了双子。”大夫人讪道,心里酸,原不是说不能子嗣么,怎一来就俩?!如晓得这样,她也不会多那些事不是!
“真好!老太太福气,振威玉翘也好福气。”二夫人喃喃道喜,却想起振寰张可儿,再念念瑞珠肚里夭折的娃,起了凄楚,怕人看见,背过身抹把脸,再转过来,虽笑,到底不自然。
老太君神情一沉,又把佛珠捻上,话不轻不重:“做人坦荡磊落,不起奸佞歹恶之念,才能福荫子孙,血脉延展不是。”点到为止,转身去问张嬷嬷,早吩咐的竹荪野鸽汤可炖浓了没,怎还不端来给玉翘用?是想饿着我那两孙孙?
张嬷嬷哪敢怠慢,没会功夫,一碗香喷热腾的汤已小心端放玉翘面前,特多盛了鸽肉竹荪,占了大半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