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少华叹了口气:“一切都是从洪波大运河开始的,当时我才入朝为官,还是一个小吏,就在洪波大运河开始修建的第三年,在如今凉州座寇山附近,出了一桩案子,有两个村民去报官,说是修建河堤的一个匠人会施邪术!将他们的名字写在纸上,埋在河底淤泥里,就能叫他们永世不得超生!此事本是天方夜谭,不过是百姓愚昧,不该掀起什么风浪,可偏偏当时座寇山荡寇城的知府是个极为胆小愚蠢之人,他害怕这匠人真的会施展邪术,霍乱到他的头上,便将那匠人抓来严刑拷打,终于那匠人屈打成招,认下了自己会施展邪术的罪名。”
林少华说着,目光看向三爷:“当时我在郁州木雅城为官,负责的就是这洪波大运河在郁州范围的部分河道的修建工作,自然是听闻了此事,当时还嗤之以鼻,早知道,若是当时能和罗前辈商量商量,或许……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
林少华声音逐渐暗淡,沉吟了大约几个呼吸的时间,才回过神来继续开口:“当时那荡寇城的知府将此案以邪术惑众定罪,传到了京城,开国皇帝听闻顿时心中起疑,毕竟邪术之说能直接让他联想到的便是十八家,下令彻查全朝的邪术案件,这不查还好,诏书一下,各地的官员为了自己的乌纱帽,也为了应付李载道,那是瞒报误报,不管多少年前、不管什么方面,总之是什么案件都翻出来捏造一番,把它变成邪术作祟,传回京城,到了李载道的耳中,这就变成了天下在南朝成立后的数年之间,各地都存在着邪术、妖术事件,李载道大怒,认定此事与十八家有关,毕竟这邪术事件能够覆盖整个国家的东南西北,若不是十八家的势力也说不过去,但李载道却是没早下屠刀,这事情一拖再拖,疑心也就一天比一天更重,终于在十六年前,李载道的心病把他压垮了,驾崩在皇宫之中,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先帝李银峰登基,决意不让这邪术的影响持续到自己这一朝,才一登基便下了诏书,要杀尽天下十八家!”
林少华长呼一口气:“这便是先帝为什么要杀光十八家,可是杀了之后呢?当时先帝最宠爱的一个妃子湘妃,便是出自十八家中的方家,湘妃一气之下自缢而亡,先帝也自此一蹶不振,朝堂气氛是一日比一日沉重,后来在先帝登基第二年,之前那两个报案的村民顶不住压力,这才报出了实情,当时那匠人与他们同村,可修建运河的差事落在了他的头上,这二人眼馋眼红,便随口编造了邪术一说,才报了官,结果一连闹了七八年,死了无数人,只是因为两个村民的眼红。”
南苛心中怒意顿生,连连喘着粗气,一旁的向凌风此时也是气愤不已,他也不清楚十八家被屠杀的原委,此刻得知,也是难控情绪。
林少华叹气:“这邪术一案,说到底是因为恐惧!市井小民的恐慌来自于对妖术的恐惧,而官员的恐慌则来自于怕丢乌纱帽的恐惧,皇帝的恐慌是来自于对谋反的恐惧,只因为恐惧,十八家被屠杀,朝中无数官员被牵连,先帝在湘妃死后一蹶不振,再少有什么政绩,都是因为这两个村民的嫉妒罢了。”
南苛终于忍不住了,一拳砸在一旁的石墙上,拳头鲜血直流:“就因为这么荒谬的理由,我十八家便死了这么多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