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陛下,草民有一事想说。”孙宣怀说着站了起来。
“但说无妨。”
“草民与关外蒙古诸部有些生意来往,曾听那些个部落头人说,建州女真这两年大力研制火器,自造枪炮,用虏去的汉人建了火器营。草民担心,建虏的攻坚能力今时不同以往,仅是固城坚守的话,胜负恐怕犹未可知。”
“你!”姜瓖瞪眼朝孙宣怀看去,低贱商贾仗着有几个臭钱就敢在此妄谈军事,若不是陛下应允,早将此人拖下去鞭打一顿。
孙宣怀丝毫不示弱,与之对视。
换做从前,面对如此两难困境,崇祯怕是早掀了桌,守不是不守也不是,那要怎样?
这些话中关键,崇祯早就设想过,实际心中已有定策,之所以抛出问题给下面人,是想通过这件事来观察他们的能力和心性。
是时候由自己拍板了,随即道:“重视敌人,是好事,但也不必妄自菲薄。”
二人各打一板,帝王权衡尽显于此。
“大同城要守,但不可死守。朕近日得闲,也研读了些军略,若是结合大凌河一战的前车之鉴相互辩证。可以推断,大同目前的地缘位置决定了只要被围便是死城一座的事实,但大同又不可轻易弃之。因为建虏就像狼,但凡你和羊一般懦弱,它就会尾随着你放你的血,一直到死。所以,城要守,仗要打,而且要打赢,要让狼感受痛,让它知道我们会反击,才能有足够的空隙去转移。”
众人全神贯注,被崇祯遗忘的看门老汉儿还跪在原地,摇头晃脑,听得津津有味。
“这就是朕需要依仗你们的原因,要论厉兵备战沙场征伐,朕还是个门外汉,所以此番朕的项上人头就要交给两位总兵大人保管了。”
“陛下千万别如此说,愧煞臣等!吾兄弟二人必誓死护陛下周全。”
“好,朕观府衙军备记录不详,你俩即刻出发清点城中军备物资、兵士数量,将详细数目报于朕来。另外,封锁四门,未来几日禁止平民出城,暂时不要让外界知道朕在府城的消息。”
“是!”
“且去吧。”
待二位总兵离去,崇祯又要拿出他的“礼贤下士”了,只要能拿捏住孙宣怀,大同必稳于内。
崇祯随处搬了个椅子,放在孙宣怀身前,与他面对面地坐下。孙宣怀赶忙挪屁股下跪,崇祯出手稳住他身形,将他按回椅子上,拉着孙宣怀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尔等士绅与朕是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以前,朕这个皇帝做的不好,丢城失地,害了你们,朕愧矣。”
孙宣怀被拉着的手轻颤,张口欲言,崇祯拍了拍,再度开口:“商人逐利,是为天性,保全家人,是为孝义。朕一点都不怪你们,大同城有你们在,免去了无意义的杀戮,你做的很好。”
“这一次,朕与你交个底,淮河以南尚在朕手中,大明还没有到一败涂地的境地。朕不要你们的家底,只要你孙宣怀一句真心话,能否助朕一臂之力,让大同的子民和前线拼命的将士有饭吃,有衣穿,有趁手的兵器杀敌?”
商场纵横捭阖,年过五十的孙宣怀老泪纵横,陛下竟自轻自贱到如此地步来恳求与我。
“陛下,草民孙宣怀甘愿散尽家财,以谢皇恩。”
“有你这句话,朕很欣慰,孙宣怀,可愿做官?你看这府衙,冷清清的,很需要一个做实事的人协办大同政务,朕觉得你很适合。”
真心既已打开,孙宣怀不再推辞,长叹一声,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