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此次去山西,不可告之京中任何人,这一次不杀你,是念你以前忠心耿耿,若再给陛下生事,便是仙人也救不得你了。”
谷英点头,又摇头,道:“再不敢生事了。”
“对外我只称你死了,如若消息走漏,引起军中非议,后果如何你该是知道的。”
“是..是,小人绝不敢的。”
宋献策牵来一匹枣红马,说道:“随行的东西都给你备好了,若遇人询问,你只说是后营的,替我办事。”
“另外,这封信你也收好,到了大同便去我府上,把信给管事,自会给你安排。其他话无需多言,趁夜色速速出城吧。”
谷英混迹绿林多年,本是个无法无天的主,除了刘宗敏和李自成,再无心服口服之人。到得今天这局面,被宋献策一番动作感动得无以言表,竟心甘情愿地磕了三个响头,之后骑着快马而去,只留宋献策一人默默的在原地思考着什么。
——
入夜,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京城二十余里外,有一处破旧庙宇,庙中唯有菩萨座像后有片干燥地方,王承恩坐着靠在角落,崇祯躺着,头放在王承恩腿上。
崇祯嚼着草,嘴里微微泛苦。这玩意叫糠皮蓬草,如米粒模样,是王承恩在路上拾来的,说是小时候没入宫前便吃过,没毒能饱腹,就是苦。
“幸好找到这么个小庙,能躲雨,不然这冬季雨夜咱俩都熬过不去咯。”
“黄爷洪福齐天,当然能化险为夷,就连老奴都跟着享福哩。”王承恩给崇祯理着头发,这才几天,陛下头发里就长虱子了。
“先前城门口时,你怀里揣的是什么?”崇祯没来由的想到这出,问道。
“黄爷,是传国...”王承恩附耳小声说道。
“嗯。”
二人正说话间,却见庙门口站了个人。天黑,庙中又未生火,只见人影看不清模样,王承恩以为是追兵,赶紧闭嘴,大腿轻轻直颤。
然而崇祯并未惊慌,再糟糕的局面他可都见识过了。
于是说道:“朋友,是来躲雨的吧,快,这边来。”
那人闻言走了进来,听声辨位,走到崇祯面前坐下,虽看不清样貌,但微微能看出手中举着什么,好像是个幡。
“诸位,实在抱歉,没有惊到你们吧?”
“无妨无妨,只是,我同伴尚未开口,你怎知不止我一人呢?”
“呵呵,方才小道在庙口,自觉天人感应,起了一卦,算出来的。”
崇祯听他说自己是道士,忽觉好奇,又问道:“那真人算得几人呢?”
“若是算上小道,庙中该有七人。”
王承恩本来害怕是追兵,不敢言语,听这道人胡诌,忍不住说道:“道长怕是算错了,连你在内才三人而已。”
那道人听他这么说,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算错了,拇指在手掌上拨弄起来,不再说话。
庙中陷入了沉默,约是一刻钟后,道人似是想证明自己,率先开口道:“那位朋友,不妨让小道给你测测字吧?”
崇祯随即说了个友字,道人问道:“不知欲算何事?”
“大明国事如何?”
道人想了想,说道:“友字,反字两冒头,天下正有两股反贼作乱。”
崇祯听罢,心想,这李自成、张献忠造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一个道人走南闯北,能知道也不稀奇,于是说道:“道长理会错了,我说的是有无的有。”
“嗯...有无的有,大字去一捺,明字去一日,若问国事,应为大明失了一半天下矣。”
崇祯啧啧称奇,这字解的还真有点意思。
王承恩插嘴道:“若是酉时的酉呢?”
“若是酉时的酉,尊字去头去脚也,九五之尊,去脚则无路可走,去头则....”王承恩听了赶紧闭嘴。
道士没把话说完,崇祯急急说道:“若是我说一个情字,真人可能算出我的运势呢?”
“梅花心易,无有不可。”道士答完,旋即测算了起来。
“情字,左三画右八画,夷卦,地火明夷,此时应是寅时,取三爻变。易经有云,地火明夷,九三,明夷于南狩,得其大首。不可疾贞。”
易经做为儒家经典,并非道家学说,崇祯身为天子,也是读过易的,知道道士所说绝非虚言。
“这位居士。”此卦一算,道士改口,称呼崇祯为居士。
“夷卦下离上坤,是太阳没入地面之像,指居士前途莫测,或有伤害。再则九三变卦,居士若欲往南行,欲除大害,切不可操之过急。”
就在此时,又有一人到了庙门口,一手牵着马,口中骂骂咧咧:“他奶奶的,冻死你谷爷爷了。”
想不到破庙一间,竟如此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