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伦娣盯着远处那座被脚手架围着的高大建筑。
上面人影晃动,时不时的可以听到从那边的工地上传来的各种嘈杂声响。
巴伦娣曾经在很近的地方看过那座建筑,那是个里面装了很多复杂机械的庞大迷宫。
这座建筑是达芬奇根据亚历山大在河边建造的那辆水利风车而设计的。
不过它要比风车复杂许多,而且能够被河水驱动的那些大大小小的扇叶齿轮也多得吓人。
按照达芬奇的说法,这座巨大的固定式水力塔能够提供足够的力量让巨大的锻造锤行动起来,这甚至可以彻底改变铁匠们的工作方式。
巴伦娣对达芬奇制造的这个大玩具不是很感兴趣,她只知道这东西很费钱,因为那个大胡子老头已经从她手里讨走了至少能够装备半个团的经费了。
不过巴伦娣牢记亚历山大的叮嘱,只要是达芬奇的要求她从未拒绝。
或者说,在她想来这也许只是为亚历山大为的一些爱好兴趣买单。
“至少他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总比对女人感兴趣好得多,”巴伦娣曾经很满足的这样对阿什莉说“他没让我经常遇到哪个领地里的村姑领着他的私生子找上门来,或是和那些妓女纠缠不清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了,当初和他订婚的时候,我还以为也许要一辈子为他解决这种麻烦。”
听了公爵夫人这话,阿什莉就露出很是羡慕的样子,至于公爵大人那些人尽皆知的风流韵事,她聪明的无视掉了。
一个侍女走进来向巴伦娣报告枢机大人的信使正在外面等着,这让巴伦娣有些意外。
和卢克雷奇娅总是念念不忘她的家人不同,除了公事,巴伦娣和罗维雷家几乎已经断了来往。
所以当初在听说卢克雷奇娅为了求得对凯撒的原谅,在亚历山大面前哭诉哀求时,巴伦娣既恼火卢克雷奇娅的任性愚蠢,也对丈夫的英雄气短很是不满。
而老罗维雷信中的内容,则让巴伦娣意外之余陷入沉思。
即便很讨厌那个比萨的花瓶,可杰弗里的指控实在太恶毒了,其中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还牵扯到了亚历山大的儿子。
巴伦娣异常白皙的手指在信纸上轻轻点着,说起来虽然她的容貌不能和其他的女人相比,但是她那较之别的女人都细腻洁白的肌肤,却是亚历山大最为着迷的。
信中的内容太过让人惊讶,这让巴伦娣在想了很久之后才开始考虑父亲的意图。
很显然老罗维雷把这件事告诉她,是在向她露出所谓“善意”。
自从当初与家族发生裂痕之后,巴伦娣就以一种异常冷静的方式彻底改变了与罗维雷家的关系。
如果是以往,或许她这么做还不会让老罗维雷太过在意,可随着她有可能会成为卡斯蒂利亚王后,老罗维雷也不得不重新重视起这个几乎已经被他放弃的女儿。
把关于卢克雷奇娅的事告诉巴伦娣,就是他想和巴伦娣缓和关系的手段。
老罗维雷相信巴伦娣一定会很好的利用这个消息,至于她究竟会怎么做他并不关心。
亚历山大六世和卢克雷奇娅……
巴伦娣觉得那个杰弗里简直就是个不知所谓的蠢货才会造出那种谣言。
这除了让他彻底被波吉亚家族抛弃,并且顺便得罪了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势的几个人之外,没有任何收获。
大概就是老罗维雷甚至都会觉得他死的一点都不冤枉,否则牵扯进这种谣言,即便是未来的教皇也要小心些了。
不过这样一来倒也给了老罗维雷机会,把这件事透露给巴伦娣,这不但让他可以借机修复与女儿的关系,而且还甩掉了个不小的麻烦。
一想到父亲的这个如意算盘,巴伦娣的嘴角就不由轻轻翘了起来。
“卢克雷奇娅,你这个蠢女人,我是不是应该让你用比萨回报我呢。”巴伦娣自语了一句。
她能够想象当听到那恶毒的谣言时卢克雷奇娅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那一定是惊慌失措而又显得孤独无助,如果亚历山大在旁边,她肯定会扑进他的怀里痛哭失声,那种像个小可怜似的样子也一定会引得亚历山大心疼不已。
“只会勾引男人的蠢女人。”
巴伦娣又低声轻骂了一句,她从银质笔盒里拿出一支羽毛笔用削笔刀轻轻修着想要写信,可她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
她再次拿起父亲那封信认真看着,这一次巴伦娣的情绪显得冷静了不少,于是渐渐的,她从父亲的信中看出了些什么。
父亲为什么会把这件事告诉她,巴伦娣开始认真的琢磨起来。
这显然是个趁机打击亚历山大六世的好机会,虽然可能会因此得罪亚历山大,但以巴伦娣对父亲的了解,即便不能完全利用这件事,可至少也要换取一定的好处。
那么老罗维雷把这件事透露给她,就不会只是希望父女之间重归于好了。
巴伦娣认真琢磨着,再又仔细想了想梵蒂冈如今的局势后,她觉得自己已经明白了父亲的意图。
很显然,老罗维雷并不想彻底得罪两个亚历山大,不过也并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所以他才要让自己通过卢克雷齐娅把这件事透露给远在伊比利亚的那两个人。
想通这个的巴伦娣把羽毛笔放回到了银质笔盒里,然后她深深吸了口气拉动了身边的绳铃的拉绳。
随着轻轻敲门声,一个侍从官推开墙上的一扇小门从隔壁走了进来。
“命令下去准备车辆和随行的队伍,还有请马基雅弗利大人来,告诉他我要出一趟远门。”
“殿下请问你要去哪?”
侍从官惊讶的问,在他印象里公爵夫人几乎从没离开过蒙蒂纳,更不要说是罗马忒西亚。
“比萨,我要正式出访比萨。”巴伦娣神态威严的说。
………………
刚刚被洪水冲刷过的平原上留下了满目疮痍,好像是被上古的巨人降临大地一番肆虐后的惨烈情景让一切看上去似乎都如同被撕裂之后又在地上不住践踏过的画卷。
田野与道路已经完全看不清了,到处都是被洪水钟毁的农田和被连根拔起不成样子的树木残骸,稀烂泥泞的土地踩上去就会深深陷在里面,让人根本无法正常行走。
贡萨洛紧皱着眉梢望着眼前就破败荒凉的一幕,这个军队要在这样的地方挣扎前行,每走一步都是那么艰难,以致一天下来整支队伍走不出多远。
这和他在马德里时得到的命令完全不同,按照当初的激化他应该迅速占领埃布罗河上游的水库,而不是在这里和崎岖难行的道路拼死拼活。
更重要的是有西西里和卡斯蒂利亚组成的前锋部队已经越过了这片洪泛区,而他的主力还没有和前锋取得联系,这就意味着那支部队将孤军深入,面临危险。
贡萨洛第一次真正感觉到了箬莎之前所说的这就是一场完全不同的战争的真正含义,很显然,这和他以往所经历的那些战争真的不同。
这是一只似乎更注重各方协调的军队,从和西西里人接触中,他就可以感觉得到没有任何一支部队可以单独行动,整治西西里军队就如同一架严丝合缝的机器般运行着。
不过这样一来当面临眼前的麻烦时,整只军队也不可避免的同时陷入了困难之中。
至于前锋,贡萨洛得到的最后报告是他们正在洪泛区边沿地区进行骚扰,很显然,他们正准备在那里为正困在洪泛区里的主力建立起一块安全的登陆场,这样一旦度过这片该死的洪泛区,就可以迅速把部队展开。
这是唯一让贡萨洛感到安慰的消息,现在他只是祈祷阿拉贡人不要那么早的出现。
事实上贡萨洛的担心是多余的,阿拉贡军队,或者准确的说是由贵族们组成的阿拉贡联军这时候还正在各地征召集结。
大约3300名由斐迪南组织起来的王军这时候还在慢慢吞吞的为出发做着种种准备,无论是随身携带的个人物品,还是从大到帐篷小到炉架的宿营装备则还由那些大臣们和闻讯而来的商人们讨价还价。
这让斐迪南很恼火但是却又毫无办法,这3300人的军队已经是他能够是拿得出来的最大的兵力,只是这些已经让他感到巨大的压力。
很多大臣对国王这样一支数量不小的常备军颇有微词,所以当斐迪南试图扩大王军规模时他遭到了强烈的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