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海低着头在村子里转了很久,最后不知不觉竟又回到了夏家。这时天色已晚,他也不敢敲门,就搬了个大石头踩着翻墙进去了。
八哥躲在小夏婆子房里看见了,就跟小夏婆子和夏秀才说:“神了,如海还真回来了。”
小夏婆子就笑了,八哥叹了口气说:“还真是不放心他娘呀。”
小雨听了噗哧一声乐了:“那可不一定,我看是担心自己这样私跑出去,宋指挥司不敢收留他吧。”
翌日,如海早早就起来到小夏婆子屋外等着,心里想着怎么提母亲求情。
不曾想,八哥见他来了,立刻就拎了一个小包袱走出来。有一瞬间,如海还以为小夏婆子发现母亲私下放自己走了,现在要将他母亲撵出去。
八哥拍拍如海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祖母和父亲、母亲商量过了,牛不喝水强按头,就这样你硬将拘到家里也不是不行。可是,总归不是长久之计。你走吧。这里是母亲给你准备的东西,还有些银两。”
如海本不太喜欢七哥和八哥几个明明年纪比自己小很多,事情也不如自己懂的多,却总是仗着辈份对他吆来喝去。像现在这般,八哥竟将他当个三岁的小孩似的。
可是,八哥刚刚的话比他的态度更让他感到震惊了。
如海掂着这小包袱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百思不得其解。难道,祖母他们是觉得自己日后真的可以光宗耀祖所以不想跟他撕破了脸?
到底是在府学里读了一年的书,如海思索了半晌,拎着两个包袱去见小夏婆子和夏秀才。跪在地上说:“孙儿想通了,还是要好好念书,走科举之路才是正途。”
夏秀才听了摇头叹道:“不论是科举还是行伍都是正途。”
如海也是个明白人,略一思索也就想通了:“孙儿错了,不该如此急功近利。”
小夏婆子听了冷冷地哼了一声,将手中的茶盅放在桌子上,轻声慢语地说道:“说你急功近利都是抬举你了。”
如海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
小夏婆子又转头看着夏秀才歉意地说道:“夫君,都是我无能,内宅没有管理好,教养来这么个鼠目寸光的东西。”
夏秀才听了,连忙起身一揖到地:“哎呀,娘子莫要再笑话我这个穷酸了。”竟是罕见地同小夏婆子开起了玩笑。
这老夫妻俩一唱一和将个如海说得只恨不得地上有个缝,立刻就钻了进去。
小夏婆子这才问道:“你倒说说,你哪里急于求成了。”
如海连忙静下心来,捋了捋思路,刚要开口,就听夏秀才咳了一声。
如海心头一紧,拿出平时做文章破题的思路,又思索了一番。这才慢慢说道:“我三岁启蒙,五岁开笔,祖父,祖母对我寄予厚望,无非是希望我十年磨一剑,能够在科举一途有所作为。”
小夏婆子摇了摇头,抿着嘴一笑:“不对。”
却也不待他再答,又问:“你日后若是屡试不第又有什么打算?”
饶是如海有心理准备,听了这话也不由吃惊地抬起头看着祖母。他不过十五、六岁,正是充满希望的年纪,哪里会想到屡试不第这样的问题。嚅嗫一下嘴唇才说到:“那我就回家继续苦读,等着下一科。”
小夏婆子听了又笑:“那你的媳妇,孩子吃什么,喝什么呢?”
如海呆呆地看着地上,满头的冷汗。
小夏婆子又说:“这倒也罢了,好歹你还有你爹,你娘,这些年我也攒了些钱,总不会让你饿肚子。若是你考上了呢,你又有什么打算?”
如海连忙打点起精神说道:“我必定要勤于政务,为圣上分忧,为黎民造福。”
小夏婆子听了笑得几乎要背过气去。好不容易才停住了,淡淡地说道:“皇上身边不知道有多少人,各个都抢破了头想为他分忧,黎民百姓也不差你一个为他们造福。倒是”
小夏婆子顿了一下,却没有接着说下去:“你估摸着,夏家二十年之后,会有多少子孙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