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矩自幼在宫中长大,接受的是和宫外同样的读书人教育,所以陈公公一直以来,都以君子的标准要求自己,无论是在宫中,还是在外朝,他的风评都极好,甚少和人发生冲突,但是这一回,他真的是气着了。
他素知朝中大臣对于宦官多有误解,但是像今日这般,直接开口污蔑,无缘无故斥责的,陈公公还是头一次见着。
勾结廷臣,闭塞天子耳目,这样的罪名是能胡乱说的吗?
须知宦官和朝臣不同,宦官的生死取决于天子一念之间,惠世扬这话不说真假,真要是传到了天子的耳中,这个内侍的性命还能保得住保不住都是两说!
若是他有证据也就算了,可他分明就是胡说八道,眼前这个内侍陈矩认识,是内宫杨荣的属下,当初似是也和陛下有过交情,所以陛下登基之后赏他在内官监当管事太监,名字陈矩记不得了,好像是姓李,不过他既在内官监,那么平素自然都在宫里做事,根本不与外朝接触,哪有机会勾结廷臣!
尤其是惠世扬那副趾高气扬轻蔑的道权阉两个字的口气,更是彻底激怒了陈矩。
“陈公公……”
那个被斥责的内侍三十多岁的人了,此刻瞧见陈矩过来,却是可怜的像个孩子,一下子扑倒在地,呜呜的哭了起来。
“没出息的东西,你也是辅弼陛下有功的,就任着别人这般胡说八道吗?如今这副样子,不怕丢了杨荣的面子,咱家还怕你丢了咱家的面子!”
陈矩一甩袖子,却是呵斥道。
“奴婢有过,在外朝大臣们面前丢了人,请公公责罚!”
那名内侍不住的磕着头,道。
“自己回宫里闭门思过三日,这个月的月俸不必领了,退下吧!”
陈矩冷哼一声,摆了摆手。
那个内侍却是感恩戴德,连忙退下了,虽然丢了这个月的月俸,但是只有这个内侍心里明白,今日若没有陈矩,恐怕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宫里的争斗,比诸外朝只会更加险恶和直接,他本是内官监的管事太监,今日被突然叫过来接待群臣,本就是不正常的事情,方才那个御史又胡说八道一番,若是话传到了皇上耳中,说不得没有人能保得住自己。
别的不说,今儿跟着自己过来的几个小内侍,想要踩着自己上位的可大有人在。
陈矩看似处罚了他,但是话里却分明透着一股维护之意,先是说那御史是在胡说八道,又点出他曾辅弼陛下,最后又搬出杨荣公公来,为的就是震慑自己背后这些会乱嚼舌根的人,叫他们不敢出去乱说。
不过临走的时候,这名李姓太监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承天门,又瞧了一眼只站在原地,一帮御史就不敢说一句话的陈矩,眼中不由得散出一道炙热的光芒。
“总有一天,我李进忠要成为人上之人,再也不受任何人的欺负,总有一天,我要堂堂正正的站在这帮道貌岸然的文臣面前,让他们体会一下我今日的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