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文冰现在看着的是一具女尸。
桑驰在昭狱里误将朝泠认成了这个人,因为此次暗杀的队伍里只有这一个女子。他一直要找的就是这个女人。
朝泠足间轻点,桑驰的宽刀贴着细腰划过,瞬息间她已经闪到楚文冰面前。长剑寒芒直指,点在女尸的脖颈处。
“掩息避世,这么精贵的丹药,你居然有两颗,哪来的?”
他为了脱身,服了避息丹药,让朝泠误以为他服毒自尽,将其带到楚文冰宫中。等药效一过,他则时机遁走,回到昭狱,试图和这个女子汇合。
“她真的死了。”楚文冰声音如蚊鸣,朝泠没有听清,但落在桑驰耳朵里却如闷雷炸响。
“不可能。”
楚文冰握住朝泠的衣袖,探出头来“我从医数载,避息丹药见过不少,血脉之征已起,她.......就是死了。”
剑从女尸脖颈处挪开,朝泠长剑平举,警惕地观察着桑驰的动作。
他垂着头,凌乱地发丝浮在面上,整张脸逐渐扭曲,捂着头跪在地上,压抑着内心的绝望。整张脸埋在胸腔里,缩成一个看似坚不可摧的堡垒。
“她.......”他想要念出她的名字,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她叫什么,府上的暗卫根据天干地支编号,死了一个又会有新的顶上,已经有人叫着她的编号,继续着同样的生活。
风吹动树叶沙沙沙,他的心里被莫名的沙粒填满,随着跳动的血液将心房磨得生疼。
宽刀落地,被纤细凉薄的手稳稳接住。
朝泠歪头看着他,想要说些什么,终于只是将宽刀插进了地里,二人相顾半晌。她终于还是问“你如此恨皇家,既然从宫里醒过来,为何没有杀那个嫔妃,只是自己跑了。”
“为何要杀那个嫔妃,她于此有何关系?”桑驰微微仰起头,双瞳中杀意汹涌,却又不必单纯。
“好。”朝泠笑了笑,牵着楚文冰转身离开。
那天夜里下了场大雨,听闻昭狱后山鬼怪作乱,将满山的尸体都抬走了。
楚文冰问她可还要继续制作解药。
朝泠抱着楚文冰的肩膀,将亲昵地靠着她,疲惫地背了眼睛“当然,我们还会再见的。”
“晚柒,这个人绝对不是普通的刺客那么简单。”楚文冰郑重道“他能够弄到避息丸,而且按照你的分析他很可能给他的朋友也准备了一颗,这个东西精贵,我随着师父行医也只是见过几次,而且绝对达不到连他服下的那种逼真的程度。此人绝非善类。”
朝泠点头“我知道了,楚姐姐,我会小心的。”
***
昭狱后山的鬼怪之说愈演愈烈,甚至已经到了各家各户请道士驱鬼的程度。坊间流传,昭狱一拆,曾经在那里死去的鬼魂破关而出,现下在京中流窜。
可笑的是,朝泠也连做了几日的噩梦。
“朝泠,你躲在这里做什么?考砸了便考砸了,哥哥有没有要罚你,你躲什么?”
她虚长到六百岁的时候才被送到学堂,因为启蒙的比别的孩子晚,功课总是跟不上。
“你今日可知道错在哪里了?”伏念绷着脸。
“我没错。”
“既然没错,别人平白欺负你,就应该打回去。你怎么还输了?”
少时她因为木讷总是被人欺负,伏念就叫她不开心就要哭出来,受了委屈就要打回去。
“这些都是你的,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哥哥不像那些天界主神一样,哥哥不掌管人间事务,所以不总下凡的。”
“可学堂里的仙子们都见过糖人,唯独我没有见过。”
“那哥哥让忘川的仙子去给你带一个好不好?”
都说朝泠嗜甜,入了人间之后更甚,其实她久居凤都,不曾见过那么多糕点,也不知道除了糖人还有面人,还有糖画,还有那么多好玩的东西。
哥哥,你既然在这里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一起逛一逛呢?
你是在生我的气吗?气我最后还是没能将女娲石带回凤都,气我少时不好好修行,最后也没能救你。
哥哥,朝泠知道错了。
“杀了我。”通天桥上伏念眼角划过血泪,他紧握着朝泠的手,用尽力气几乎要将她的手压断。“求求你,杀了我。我好疼,杀了我吧。”
朝泠拼命地摇头,灵力不断地输送到伏念体内。他的身体中像是破了一个巨大的洞,生命力和魂力争先恐后的涌出。通天桥上冷风呼啸,他跪在漫天星河边,逐渐变成一个空壳。
“杀了我,不然就来不及了。女娲石的封印.......快,杀了我。”
“不,哥哥,我不敢,我不敢。”
长剑刺入,像是划开绢布一样,将伏念纤细的脖颈斩断,炽热的血液涌出,落在地上形成一片大火。
火幕之外,一个黑袍人垂头看着她。
“朝朝,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