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撑着地想要站起来,却又挨了一下,深深陷落下去。
“臣,不服。”他嘴里念叨着,将所有的苦楚都压在舌尖,“臣,不服。”
他饱读诗书历经数十载难道就是为了这个吗?做一个中庸的文臣,过一辈子追名逐利的生活吗?他不愿意。
天理公正,是他要寻的心中之道。
“臣,不服。”
不知道被打了多少下,直到他再也站不起来。他最后看了一眼太和殿,那个他一生所求,“罢了,这样就罢了。”
“边疆急报,边疆急报,边疆急报。”
宫门口斥候,跳下战马,飞奔进太和殿。
“边疆急报,边防线漠北异动,请内廷派辎重驰援。”
“边防军请求,内廷辎重驰援。”
怎么可能,凌河迟轩刚刚死在昭狱里不过两日,漠北人就滋扰边境线,他们本来就要屠戮中原。使团进京不过是缓兵之计,他们居然真的敢。
不给任何人喘息的机会,太和殿飞檐投下的阴影扩大,将所有旁观者都拉入战局。
承文帝扶住墙壁,惊慌犹如黑夜,占据了他所有的视线。
边防军的辎重不能放,若是此时放了军粮,他就失去了对边防军的牵制,之前的所有谋划都坏化为泡影。他沾染了人命就都成了一个笑话,不能放。
“请边防军携圣旨,调粮,务必凯旋。”
这个声音是谁?
承文帝闻声回头,大殿之内擒着圣旨缓缓走出的老者,“楚太傅,你疯了吗?”
楚太傅拖着圣旨就站在承文帝面前,苍老的手布满书茧,承文帝的一手字是楚太傅教的,他想要临摹出来易如反掌。
众目睽睽之下,他走下长阶,喧闹的人群安静下来,太学学子注视着他们的老师奉着圣旨走向边防军将士。
“圣上手谕,边防军即刻调粮。”
“连你也要背叛朕。”承文帝夺过,身侧侍卫的长弓,弯弓满月一气呵成。
年少时,承文帝勤骑射,就是四方将最善骑射的聂盛都有过之而无不及。镇国公赞扬他若是上阵,百里之外能取敌寇首级。
“住手。”殿前的棺木掀开,飞扑出一红衣女子,她想要伸手去将抓那只弓箭,可她太远了,纵使使用法术也来不及了。
羽箭穿过楚太傅的胸膛,他脚步一顿仍旧坚持着往前走,血渐染的长阶汇出一条长路。
“林晚柒,林将军。接旨。”
最后一步,他还是栽倒在地,仍奉着圣旨,双手僵直。
他不在意朝泠是死了又活,还是活了又死。他只知道,那封圣旨交在将军府手中,交在那个太学门前要逆天而为,对出“同袍同泽”的落魄少女。
镇国将军府,已经成为了将士心中信仰的图腾。将军府还在,便是战至最后一人,也会保全百姓性命。
有人扶住了他,他看不清楚来者的面容只见那黑衫,与周身冷意“九黎啊。”
“还好你来了,老师的最后一个愿望,就让老师说完吧。”
“老师死后,就留下文冰一个孩子,她性子软,容易受人欺负,你帮老师照顾好她。”
他一生磊落唯独对不起的就是楚文冰,这个最为乖巧的孩子,楚太傅总想为她择期良婿。
林清平与她青梅竹马,林家又家风严谨,不可纳妾不得续弦,奈何武将世家最后战死沙场。于是,楚太傅改为楚文冰则文臣,新科状元郎张昭然,为人谦逊、正直。终,死于太和殿伸冤,被殿前仗杀。
这世道,竟容不得这样的人们。
“九黎,反吧。是老师错了,你谋反吧。”
朝泠站在楚太傅面前,她弯腰接过圣旨,忽然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嘴里涌出鲜血,裹着那日的剧毒。
她是真的疼啊。
翼宿星君,这就是你们司命殿说得天命难为吗?
大雪掩盖住太和殿前满地狼藉,很快这里又会站满朝臣,等待着新的天子降临。
“苏九黎。”她抽出腰间的长剑,“陛下,臣来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