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夫在楼下转了几圈,更鼓从未时敲到申时,她围着那些菜食,将水晶肘子、莲藕排骨汤、粉蒸丸子都吃了个七七八八。
就开始料想苏九黎不会来。
她招手命店小二再上一壶热茶后,打了个饱嗝开始思考。
九黎要么是真的失忆了,要么就是铁了心要失忆。这两件事都对于剧情上没有任何分别,她仍旧是未来的乱臣贼子,九黎也依旧是未来的宣霖帝。
她分不清自己到底在执着些什么,许是听惯了他哄着自己的软话,再看那张脸上冷冰冰的底色不大适应。
亦或者,她就是喜欢九黎,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凡人情情爱爱也就一世而已,对于神仙来说太短,爱而不得也无所谓。
开导完自己后,朝泠又重新开心起来。她满意地仰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面前哐当一声,水渍渐开,将她吓醒。她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那人,敏锐地直觉让她察觉出屋内的危险。
就在一瞬,她先一步做出了决断,后肘打在那人的背上,抄起筷子抵在他的后颈上,将他往后一带,迅速撤到自己佩剑的位置。凭借着林晚柒出色的条件反射,她用后脚蹬住剑鞘,向上一划,长剑出鞘稳稳落在朝泠手中。
剑尖一扫,桌上的茶盏熄灭了烛光,屋内陡然一暗。朝泠拖着那人藏于暗处,低声问“你是谁?”
月光下,那人的侧脸极瘦,两腮凹陷下去,面色蜡黄,活像一个饿死鬼。他声音喑哑,嘴唇干裂,颤抖着说道“林将军,是我。”
朝泠将能想到的人都过了一遍,始终这位没有任何印象。手中的剑紧了紧,就看着门边推开一条缝,探出一个脑袋。
漠北人。
漠北异族编发刺青,整体打扮一眼就能认出来。他提着宽刀,探头在屋里扫视,朝泠捂住那人的嘴,整个身子藏在门后。
那人识趣的没有发出声音,屋内只有漠北人身上的镯子叮当作响。宽刀的寒光映出朝泠的脸,她就躲在漠北人身后,伺机而动。
她不能贸然出手,就算有一击毙命的机会。可他毕竟是漠北使团的人,在京城丧命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要看这个人值不值得。
朝泠趁着空隙打量那人,他整个身上散发出一种如同潮虫一样的气息,似乎在幽暗的地方呆了很久沾染的习气,他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话,装扮灰扑扑的看出什么样子,却被漠北人追着。
醍醐灌顶的,她想到一个人。
周自莘。
曾经凌河迟轩说过,周自莘在他手里,还以此作为与朝泠交易的筹码。现在这个人衣衫褴褛,被一伙漠北人追着,种种迹象都与周自莘对得上。
“周御史,抓紧了。”朝泠忽然出声,面前的人听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地攥紧朝泠的手臂,变相印证了朝泠的猜想。
朝泠提着周自莘的后颈,长剑横扫,直奔漠北人面门而去。她身姿轻盈,速度很快,长剑与宽刀碰撞嗡鸣,朝泠足间轻点,借力破窗而出。
后院中,朝泠没有再跑,手腕一转,将长剑架在周自莘的脖子上“周自莘?”
她冷冷打量面前的人,宽袍之下形销骨立,忍不住让人觉得可怜。何况还是胶州曾经的父母官,朝泠却将这些抛诸脑后,问道“你怎么跑出来的?”
当年胶州粮草案,白瑜利用军报冒充林清平调粮,这件事与平宁关兵败的关系不得而知。此案牵扯甚广,朝泠一度觉得周自莘知道掌握着白瑜私通漠北的关键证据,正准备殿前陈情,这才招来杀身之祸。
此人九死一生,被凌河迟轩秘密带到皇城中,显然是做他最后的保命符,要么用来帮助朝泠击垮太后,要么用来与太后议和取得帮助。
无论凌河迟轩最后偏向于哪一方,周自莘都应被他好好的藏着。
周自莘一介书生,怎么可能从凌河迟轩手下跑出来。就算是跑出来,早就跑了,怎么等到现在才跑。
“周御史,追你的就在楼上。长话短说。”她剑刃靠着他的脖颈,语气温和,旦行威胁之事。
周自莘知道自己这样根本无法取得朝泠的信任,他没有证据,空口白牙说什么她都不会信。只道“我是趁乱跑出来的,今日漠北使团的客栈失火,锁着我的链子松了我跑出来的。”
朝泠看着他手腕上深可见骨的伤痕,姑且觉得此话不假。又问“谁将你放出来的?为何要来找我?”
她不信什么链子松了,必然背后有人相助。而且周自莘认识,他敢信他,敢千里迢迢从牢里跑出来。
忽而耳畔长箭离弦之声轻响,激得她汗毛战栗,她偏头躲过这个,紧接着第二箭呼啸而至。
她将周自莘护到身后,目光扫视着高楼林立,试图从中找到冷箭的来处。
事情已经超出了朝泠的想象,一瞬间无数种想法在朝泠脑海中划过。这些人是埋伏好的,在这里等她。
有人故意将周自莘放出来,将朝泠引到此处,准备来一个瓮中捉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