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这人。”
“扔在这吧。”朝泠足间的方向对着九黎身上的麻绳,顿了顿,示意许彦书放心。
许彦书深深看了一眼九黎,不做过多停留,阔步出去。才踏到门槛的时候,被人拉住袖子。
朝泠声音清晰明快,让人读不出背后的意味“许将军这么放心我?”
“末将就在门口,将军有事尽管吩咐。”
门开了又合,也就是一丝溜进来的冷风,扑灭了炭盆,只留下滚滚浓烟。朝泠用着火折子反复尝试,最终还是放弃了,她被黑烟呛得屏息,屋内默了又默。
九黎亦如往常一样站着,平日里良好的休养,使得他就算被捆着也依旧身姿挺拔,只是后腰还有一个脚印,在黑衣上是一派青灰色。
终于,九黎率先开口“朝朝,我有些冷。”
朝泠抹了一把脸,满手的碳灰,用身子挡住苏九黎的视线,借着遮挡在炭盆上一挥,火焰升腾而起,她将火折子扔到地上,气恼道“那你就坐过来。”
九黎淡淡地哦了一声,手腕挣脱绳索,他细细地抚着青痕,斟酌着问“你是怎么猜到的。”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朝泠斜倪,略有责备。
“凌河迟轩随你到了大帐开始,我就好奇,你是如何说服许彦书的,他是........去过平宁关的人。”九黎声音渐微,从火光中打量朝泠的侧脸。
她将手放在火盆上方,学着凡人一样烤火,刚来的时候只是觉得好玩,后来成了她心虚时候的习惯性动作,好像和大家一样烤火就代表她也是凡人。
“刚刚。”她呼出肺里的浊气,面前的火也跟着晃了晃。
九黎就这样被送回来,和程宇被抓到的时候完全不同,没有被审问,就连捆绑的绳子都系得如此的草率。
这是许彦书为朝泠留着的面子,他不希望军中女将与太子密会的消息闹得太大。
可他来得太快了,这炭盆最上一层的碳还没有燃尽,他就急忙将九黎送来了。
像是一直在这个豁口上蹲守一样,他知道九黎来过,也知道朝泠在打探,甚至亲眼看着行刺凌河迟轩的刺客进来。
她踢九黎那一脚不是临时兴起,只有九黎被抓才能看出这个豁口是不是军中特留下的,因为只有这位太子爷是个烫手山芋,私留不得,只能立马给朝泠送来。
朝泠不怀疑许彦书的忠心,他留了位置,却还在那里看着,生怕混进来些什么他控制不住的东西。
许彦书是上过平宁关战场的人,是他千里单骑带回了林清平的头颅。是他不远万里,为林家祠堂点上第八十二盏长明灯。
他是林清平的将士,也是林晚柒的兄长。
他护她,爱她。但他不能用边防军的基业去信她,信她将林家平反的希望寄托于曾经的对手身上。
没有人比许彦书更希望凌河迟轩死。
朝泠不是林晚柒,多少时日过去,她还是那个连火折子都不会用的天上谪仙。她在军中,靠着林家的基业,林晚柒的余威,理所应当的以为为将者心中大义,不必同他人知会。
却忘记了她自京中而来,在军中人眼里,她劫后余生,洗去了一身的傲骨,甘愿于漠北人联合。
这里的一切都不是她的,她原本属于一个红衣女将,她叫林晚柒。
朝泠只是一个外来者。
九黎脱了外袍,轻车熟路地搭在一旁的架子上,像一只驱光的虫子,靠在朝泠身边“朝朝。”
他的侧脸冷峻,一团黑雾凝聚在眼底,郑重道“朝朝,他们在等你,等你向他们证明边防军不会再败,等你向他们证明你不会重蹈林家的覆辙,你与林清平一样能够带领这支军队,而你比他更加出色。”
“嗯。”朝泠点了点头,罕见的乖巧顺从。
【好在九黎是她的,这尘世还有一个人会站在她这边。】
***
行军路上,几日都能听见凌河迟轩夜半如同狼人一般的嚎叫,那羽箭上淬了毒,军中军医可解,却少了草药,故而队伍日夜兼程。
过了平宁关,再往南走,风就缓和了不少。
朝泠骑在马上,卸了披风的帽子,指挥后面的将领威胁漠北使团,再叫就堵了他们的嘴。
凌河迟轩裹着厚厚的纱布,躺在马车里。朝泠勒紧缰绳,靠到凌河迟轩的马车一侧,她手肘撞了一下,里面的人哼了一声。
漠北使团加上整个边防军除了押辎重的大车意外,就只有这一辆小马车,是林晚柒小时候的,她长到七岁上就自己骑马跟随军队了。这车装着一个身材健硕的漠北汉子满满当当,凌河迟轩挪动身体都要小心。
“凌河王子好生歇息,切莫出来。”
不远处,崭新的军旗挂在墙头,遮住了凛然的血色。早有哨兵在城楼上架上弓弩,细细排查前来的每一只队伍。
这座城庄严的,寂寥的打量着每一个人。
平宁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