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这个好弟弟啊。”太子喃喃地说道。
这一句话,意味难明。方孝孺也不敢接话。只能垂手而立。
太子接下来又问道:“你觉得何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方孝孺说道:“天纵奇才,精通百家,不学有术,此人心中之丘壑,不知其几千里也。他的学问,非纯儒之学,偏利义王霸之道,然臣也不得不承认,在治国上,很多时候,都需要何夕这样的人。”
“他不是久在书桌之前的人。”
太子说道:“也是,父皇也没有让他久在书桌之前的意思,你觉得,何夕的改革方案,有没有成功的可能?”
方孝孺沉默了好一阵子,说道:“只要陛下支持,即便何夕倒行逆施,也未必办不成。更何况,何夕也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别的事情,臣不清楚,但是报纸,不过一个多月,而今已经成为天下衙门不可或缺的一物。甚至已经流落民间,有价无市。臣家乡父老,就给臣写信,别无他求,但求报纸一份。臣以为千百年后,如果有些本朝历史者,官报是万万不可或缺的。或许价值还是实录之上。”
之所以价值还在实录之上,就是因为,实录不发行,藏在深宫之中,遇见事情,很容易修改。比如历史上成祖皇帝对太祖实录可是下了狠手。大修大改的。而报纸,一印刷最少几千份,遍布天下各地,根本不可能修改。
自然记录最原始的证据。
太子说道:“你就觉得孤应该不应该帮我这弟弟?”
方孝孺说道:“圣意何在,殿下就何在。”
太子说道;“既然如此,方先生是我股肱之臣,更是老师留给我膀臂,也算是我师弟,在外面也是代表我,那么在何夕这一件事情上,可不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方孝孺听了,忽然一愣,心中暗道;“太子的算计在这里啊。”
方孝孺与何夕之间的矛盾还是相当大的。那种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感觉,每一个人都能嗅得出来,其实如果方孝孺没有身上的重任,他的选择与宋讷的选择不会有太多的区别。
但是方孝孺很清楚,很多事情不能做的。
这种政治目光的不同,也导致了,为什么宋讷一辈子也不过是高配的国子监祭酒,而方孝孺最后能成为建文帝师。
如何太子用别的方法劝他与何夕和睦相处。方孝孺定然不愿意。但是太子转了一个大圈,猛地一计回马枪。顿时让方孝孺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如果,他不得答应,岂不是他不为太子着想,不忠心,甚至没有孝心,不思量一下宋濂的遗愿。
事情到了这个分上。
方孝孺还能说些什么?
方孝孺说道;“臣自然会以大局为重。”
太子说道:“那好,今后官报之上,不能出现任何攻击何夕的文章。即便有些事情,方先生您看不惯,私下里怎么腹诽都行,但不能见报,另外开出一个板块给国子监明鉴堂出身的人来做。你只需审批不出现大逆不道的内容就行。一切由他们来。”
太子向来是一个很明智的人。他决计不会越位行事。只要朱元璋点头的事情,大部分他都不会反对的。他今日之所以干预这一件事情,他要的仅仅是知情权而已。
既然很多事情已经明了。那么他不介意顺手再帮上一把。
方孝孺说道:“属下明白。”
只是方孝孺内心深处,却有一些不舒服。任何人被强迫做不愿意的事情,都不是太舒服的。他心中一动,暗道;“丁显不是印刷作坊吗?他不是何夕的弟子吗?那就选他了。”
丁显与何夕之间的恩怨,方孝孺并非不知道。但是此刻他决定当作不知道。就让丁显做这一件事情,倒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恶心一下何夕。丁显在他手下,随时可以被捏死,但是别人想越过东宫捏死丁显可就不容易。
他仅仅想给何夕暗中使个绊子而已。却给已经落入低谷的丁显一根登天的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