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制的深黑装甲车在足有十多公分的积水中缓慢地行进。
春生缓缓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车里,嘴上套着一个呼吸面罩,头顶还钓着一袋赤红的鲜血。
剧烈的头痛随着他的苏醒迅速将他吞没,一瞬间他只感觉自己的头颅在重压下快要爆裂开。
但他现在顾不得这些。
他躺在狭窄的推床上,转动着脑袋和眼珠在四周仔细搜索着。
一名来自医疗班的白大褂少女戴着口罩和耳机,此刻正皱着眉头在不远处的桌台前忙碌,完全没有注意到春生已经苏醒。
而嘉木和陈默,此刻正坐在自己的推床边靠着侧壁闭目养神。
至于祝彤,此刻她正躺在自己另一侧的又一张推床上,身上盖着一床淡绿色的薄脸色煞白,听不见呼吸声,推窗侧面的心电图也是平坦得吓人。
春生整个人愣了好一会,随后将脑袋缓缓地回正,呆呆地只是睁眼注视着车内的顶灯。
这动静引得金属制的推车发出吱吱的异响,捕捉到动静的嘉木和陈默第一时间猛地睁开眼睛……
“哦呀?”嘉木长舒一口气,“我还以为又遇到敌袭了呢,原来是你醒了。”
春生侧过脑袋看着嘉木,问道:“祝彤死了吗?”
他的眼神中饱含着懊恼,虚弱的声音有些颤抖。
“嗯?”
嘉木注视着春生,眼神注视着不远处祝彤的那张推床,张嘴像是正要说些什么。
“都怪我。”春生的话打断了他,“要是我能再强一点,要是我从一开始就不会拖后腿的话……”
他已然深陷名为自责的漩涡中,语气中愧疚又不甘。尽管祝彤和自己总是水火不容,三句话不合自己就会挨得一顿毒打,但一想到祝彤是为了救自己而死,他的心就泛起一阵莫名的刺痛。
“吵死了……”躺在另一张推床上的祝彤双唇微微开合,声音低微地责骂着春生,“能不能安静点击……养伤的时候……”
春生又将头扭到另一边,惊讶地盯着祝彤。
愧疚和不甘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恐慌。
他本能地咽下一口口水。
幻觉?诈尸?回魂?
“而且……我可没有……那么容易死……”
算上春生,在这一代原机动召遣队的四人中,要属祝彤的生命力最为顽强。她曾经在毫无补给的情况下被埋在倒塌的废墟下整整一个星期,还被钢筋刺穿了身体,被发现时居然还能勉强报出自己的位置。
“那心电图是怎么回事?”
“不舒服……所以我……拔掉了……”祝彤不耐烦地回应着,“要是死了……被子就……不止盖在身上了……”
祝彤的回复让春生顿时只感如释重负,他扭过头哀怨地看向徐嘉木,眼神像是在说——
为什么不告诉我?
“哦呀?”嘉木摆摆手,“这可不怪我,你都没给我说话的机会哦。”
春生长舒一口气,旋即轻声问道,“回渡鸦大概还需要多久啊?”
嘉木皱了皱眉回答道:“谁知道呢?雨这么大,装甲车走得很慢,大概还得要几个小时吧?”
“那渡鸦那边……”
影中人的临终遗言回荡在春生的脑海,“真的没问题吗?”
“放心吧。”徐嘉木点着头,眯着的眼睛微微张开。
“我说过我已经看穿了,那就是真的看穿了。”
车窗外仍旧是暴雨不停,春生只看见嘉木的重瞳像是闪着光。
……
而在另一边的半小时前——
深藏于地下的渡鸦依旧是那般熟悉的景象,地面上的倾盆暴雨完全没有让它受到任何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