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天空中阴云密布,预兆着暴风雨即将来临,而邸令谢华的心情也如满天阴云般压抑至极,他一个普普通通的邸令,如今正面临人生的转折点。
邸令,负责管理使邸,这是个迎来送往的职务,和客栈掌柜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住店的是大大小小官员,稍有不慎就得倒霉。
他从故齐时起当了十几年的邸令,秉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信念,兢兢业业度过了十几个春秋,眼见着新一任邸令就要继任,结果却遇到一劫。
今日,徐州总管席毗罗次子席胜,要来使邸拜访下榻于此的巴州刺史、西阳郡公宇文温,这种人情往来本来没什么,毕竟住在使邸的外地官员经常有亲朋好友来拜访,可这两位就不一样。
席胜和宇文温有过节,在扬州寿春城外生冲突,席二郎被宇文二郎扇耳光扇成猪头,这件事谢华是后来才知道的,原以为是两个跋扈的富家郎君起冲突,未曾料事情一不可收拾。
宇文温是山南道大行台、杞国公宇文亮次子,朝廷如今很重视山南这边,所以席胜在冲突中吃了亏也没办法,结果这位似乎是不服气,后来又在邺城闹出事来。
大半月前,谢华正在使邸理事,惊悉入宫面圣的西阳郡公宇文温出宫时,被人当做妖道抓进秋官府大牢,他急得不顾品秩低领着手下去大牢救人。
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有人先下手把这位西阳郡公提出牢房,要动私刑将其阉了,也亏得宇文温用了不知什么法子,让别人做了替身而自己躲过一劫。
秋官府为此弄得鸡飞狗跳,好歹宇文温没出事,避免了人头滚滚的惨状,事后追查幕后主使的案情进展如何,谢华不知道,但他知道席胜的嫌疑很大。
邸令一职不算高,但引来送往多了人脉可不少,通过某些渠道,谢华得知席府的仆人那日正好在秋官府大牢‘办事’,所以席胜要对宇文温下毒手很有可能。
这种破事和谢华无关,权贵家的郎君互相斗狠闹出天大的事来,自然有各自家里老头子来收场,他就怕自己被波及,受那无妄之灾。
前几日席胜派人送来拜帖,要到使邸拜访宇文温,明面的意思是要‘赔礼道歉’,看起来很正常,可谢华知道其中必有乾坤。
席胜来邺城至少有一个多月,要说赔礼道歉就该早点来,况且当时其父席毗罗也在邺城,若是席毗罗带着儿子上门道歉,那宇文温怎么着也得装模作样,来个不计前嫌。
席毗罗刚离开邺城回徐州,这才没几日席胜便要上门赔礼道歉,谢华越想越不对劲,觉得肯定要出大事,万一两个人在使邸拔刀互砍,真要闹出人命来那他第一个被问罪。
席胜肯定在憋坏水要整出事来,而那宇文温也不是好相与的,两人都是年轻人血气方刚,正所谓针尖对麦芒,不弄得鸡飞狗跳绝不罢休,所以谢华请了‘援军’。
一名吏员从门外小跑着过来,满脸喜悦的低声喊着:“邸令,来了,来了!”
谢华闻言眉头一松,领着几名手下走出使邸大门,之间街道上东西两侧均有数队兵丁开拔而来,这是秋官府派来维持现场秩序的队伍,避免意外情况生。
“诸位辛苦了,辛苦了。”谢华拱手作揖,真心实意的向各位领队的禁暴致谢。
“是谢邸令吧,我等奉命前来维持秩序,这几位我来介绍一下”当先一名禁暴和谢华介绍着同行之人。
今日之事,不光禁暴,连禁游都领着人马过来了,谢华向上官禀报了席胜要来使邸一事,还将其中利害关系陈述了一通,现在看来他的禀报果然引起重视,惊动了秋官府这边,调集人手过来帮忙。
‘说不定丞相都知道了’谢华如是想,见着这么多兵丁如临大敌的模样,他心定许多,和对方商量着如何确保使邸安全。
使邸两端的路口已经有兵丁把手,禁游开始驱散路人,严令寻常人等绕行,禁暴领着人沿着道路警戒,虽然没到十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地步,但也称得上戒备森严。
谢华领着兵丁到使邸周围的民宅布置警戒,挨家挨户拍门,陪着笑脸让户主行个方便,尤其是使邸大门一侧街道,临街的民宅都安排了人手在墙角盯着。
使邸一带的居民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不是愣头愣脑的寻常老百姓,区区使邸邸令的面子未必有用,只是有了秋官府的吏员上门‘讲道理’,户主们便好说话许多。
遇到没人的宅院,谢华让人搬来木梯,让禁暴派人骑上墙头盯着些,免得有刺客潜伏在院子里,虽说场面有些难看,但小心使得万年船,席胜和宇文温无论哪个出了事,他们这些小官都落不得好。
折腾了一番,好歹把使邸外布置好,谢华马不停蹄的转回使邸,开始对内部进行布置,使邸内的吏员、仆役都一做好了准备,严防陌生人进出。
宇文温及其随行人员都住在使邸,平日里的饮食都由使邸负责,所以保证食物和酪浆、清水的安全也是重中之重,谢华让可靠之人专门在厨房盯着,若是仆人需要端糕点、饮品,同样有人随行。
从厨房到宇文温下榻之处,短短的距离内也安排有人沿途值班,免得有人在半路使出什么伎俩,往那些糕点、饮品里‘加料’。
前来维持秩序的禁暴、禁游,谢华没有放对方的人进来,免得人多眼杂被别有用心之辈混进来,到时候责任是谁的都分不清。
使邸内的边边角角都留有人看着,外边又被禁暴、禁游领人围了一圈,想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不过他还关注一件事,那就是宇文温这边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