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款款走进房间,渐渐的,人影越来越清晰,他完美的轮廓若隐若现,暴露在明灭不定的灯火之下,仿如一个来自黑暗的幽灵。
黑暗,无边无垠的黑暗,自四面八方洪水般的涌来,淹没了李如荼的意识和灵魂。沉重的气息压得她几乎无法呼吸,什么也看不见,什么都感受不到,只觉得眼前一阵晕眩。,
幽暗诡异的灯光下,那个熟悉的身影,静静走来,站在离他们不远处,面上含着冰冷的笑意。他穿着白色锦袍,头发以同色白玉锦带轻束一旁,灿如春华,皎如秋月,寒星眸子中藏化不开的氤氲。
是熟悉的眼眸,依旧精妙世无双,不再带着暖暖的情意,只有与世隔绝的冷硬。
李如荼脸上再也作不出任何表情,只是痴痴地睇住这个突如其来的人,他闯进了她筑好的自我保护空间,便如他从她的未来消失般突然。
“如儿。我们金陵一约后,我带你浪迹天涯,再也不理这凡尘俗世,我可以带你去任何一个地方,大漠的无垠,江南的烟雨,故国的樱花。”
曾经,这句刻骨铭心的承诺,让年少的他,懵懂的她,那么的憧憬。
只是,从他冰冷的眸中,她看见缺失灵魂的他。
“大海人皇太弟?你不是葬身江底么?”岚抽起薄被。披在李如荼身上,转脸看向那寒冰似地弟弟。即使他知道这个女子是用以引大海人出现,即使他知道这个女子是他一时兴起用以激怒大海人的武器,即使他知道这个女子很快便不属于他,他依旧不想让她的玉体横陈于另外一个男子面前。
“所幸我大难不死,要不然就错过了今晚兄长你卖力出演的好戏。”
“哦?”岚奸黠一笑,一把将李如荼从床上揪了下来。搂着她的细腰,对鹤道:“那么三弟你可是喜欢?”
鹤没有看她一眼。寒意从眼眸直接射向岚。道:“兄长似乎辜负了天智天皇地重托。在大唐盛世纵情声色了。”
岚媚笑不止。怀中李如荼眼神空洞只是随着鹤地身影让他更是恼怒。他狠狠把她推在地上。一脚踩住她地肩头。冷声道:“这女子不过是奴隶而已。为兄我好不容易才到手。”
伏在地上地李如荼没有声息。也不懂反抗。她身上地薄被散落一边。露出残缺地衣衫、裸露地肩头以及上面鲜红地烙印。她已然心神俱灭。他没有死。但是他看她地眼神却比看仇人地眼光更多了陌生冷漠。似是看见街头卖身地残花败柳一样。厌恶感毫不掩饰。
他眼光如冰刀。狠狠。狠狠地割碎了她地心脏。
岚见鹤一言不发。加重了脚上力道踩在她肩上伤处。李如荼闷哼一声。低下了仰望鹤地眼。他已经不在意她了。他地眼再也不看她了。他连恨她地感觉都没有了。
“怎么。心疼了?”
“这女子。兄长可否卖给我?”
李如荼猛地抬头,看向鹤。只是他却没有再看她一眼。
岚挑眉语气横蛮道:“我凭什么把这么好的玩具让给你?”
鹤瞳孔瞬间收缩,面上阴霾。凝视着岚的挑衅,半晌后,阴沉沉地道:“只凭我手上的新城长公主。”
岚脸上顿时一窒,很快便露出一个生硬的笑容,道:“三弟真的神通广大,新城长公主在我府中作客,也能被你寻到。”
地上的李如荼没有精采地眼睛忽然一亮,吃力地撑着身子,直着眼睛看他们对话。
岚一早就知道她并非真正新城长公主,这点她并不怀疑,连她与皇帝之间的私情都能知晓的巨细无遗,他地能力实在不容置疑。不过,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真正地新城长公主,愿意一早已经在他手上,看来他近日奔波确实是在酝酿着阴谋。
鹤此刻便如重生的鬼魅,身上带着湿冷地阴气,冲毁了岚设好的一切,甚至把他手上最后一张皇牌:新城长公主从岚地手上掳走了。
但是,他既然对她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为何还愿意以真正地新城长公主换取呢?
鹤的出现,把她灰色的世界变得诡异起来,那种激动、怀念、胆怯、心寒、希望,一窝蜂涌上心头,她一时无法处理这种激烈澎湃的情感,只能随波飘荡。
岚与鹤对视良久,敌意放肆四散,两人脸上却始终戴着冷硬的笑意。
岚无奈轻笑,放下脚,转身走向门外,与鹤擦肩而过时,忽地停下脚步,鄙夷而笑,“三弟啊,想不到你还是一个重情意之人,我以为你已经练成铁石心肠了。哈哈……”说罢大笑而去,只是细听之下,难听之极,这句话,到底是质问鹤还是质问自己,岚一时也难以分辨。
室内静谧得似是乌云遮盖的天地,寒意从那个拥有鹤的身躯,却换了个灵魂的人身上散发着,犹如深海暗礁,隐藏杀机。
她无言怔怔看着他,他绝世无双的容颜依旧翩若惊鸿,只是眼角掩藏了几分沧桑、几分隔离、几分傲世,大半年的时光,在他身上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