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动手,谢璧更是握紧了剑柄,迈出一步,却倏然回身,柔声道:“芸儿,你已有身孕,切记不可动手,退在一旁看我们替天行道!”
黄芸轻咬着朱唇,用力点点头,心道:“他终于不再叫我黄姑娘,而叫我芸儿了,他连拔剑的动作都这么帅,我真幸福!”
常言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几人甫一动手,四下里便飞迸出阵阵寒气,侵人肌肤,黄芸只得往后退去,一直退到了数丈之外的那座神龛后,忧心忡忡地观望着场中的战事。
就这一忽工夫,黄夔与谢璧已联手跟黑袍魔尊拆了好几个回合。那黑袍魔尊不时地用手抚着胸口,显是身体正承受着某种剧痛煎熬,极不受用,功法自是大打折扣,何况他刚才呕了两次血,已是重伤之躯。面对谢璧与黄夔这两大高手,他虽诨号黑袍魔尊,被无数江湖人视为洪水猛兽,传闻武功玄学俱皆通神,但此刻的他也只不过是招架多而还手少,仅仅数招间,便已落于下风,似乎与他这极响的名头甚是不符。一时间,只见他黑袍飘飘,却哪里还有半点儿魔尊的风范?
岳如山眼望着三人决斗,眼神变幻,此时此刻,他心里已萌生退意,竟不想与黑袍魔尊为敌。并非他惧怕这黑袍魔尊,而是刚才黑袍魔尊所言虽有几许诡辩的成分,但细想之下也并无多少错处,难道杀人多便是恶人?若真是如此,哪个江湖人没有杀过人呢?哪个名门正派的人不与人结怨呢?江湖本就是一条布满恩怨情仇的路,哪里会缺少杀戮征伐?何况,都说这黑袍魔尊恶贯满盈作恶多端,但这究属道听途说,他岳如山并未亲见,更何况江湖上以讹传讹之事也是司空见惯。
岳如山抬眼望了望天上的冷月,一时心中两难。他若是不出手,那重伤之下的黑袍魔尊在谢璧与黄夔这两大绝世高手的联手夹攻之下也是难以逃脱,时候一长,终究也是会死。况且,他若不出手,便会给天下人落下口舌,难保有一日不会如这黑袍魔尊冷面幽灵一样被冠以恶人与魔头的头衔,遭天下唾沫群起而攻之,下场可能会比这些黑道中人还要凄惨。
他是当世武圣人的高徒,又是纵横湖海数十载,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识过,他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只是有些事并不以生死而消殆,有时活着比死去更难。这就是江湖,血淋淋的江湖。有道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一刻,岳如山深深地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深意,他心头涌起了一抹说不出的悲哀。他喟然一声长叹,一摆掌中的避水麒麟镗,也欺身加入了战圈。
他这一经加入,形势登时急剧直下,仅仅数招间,那黑袍魔尊便迭遇险着,险象环生。躲在远处神龛后的黄芸直看得心惊肉跳,花容失色。她虽也出道数年,哥哥便是鼎鼎大名的黄泉山庄的主人,对江湖人物也并不陌生,但她几时见过这种战阵。这种顶尖高手的决斗厮杀,实是数十年难得一见。
突听“叮”地一声,却是激斗中岳如山的避水麒麟镗砸到了黑袍魔尊的掌中利刃上。黑袍魔尊竟是拿捏不住,长剑脱手飞去,立成手无寸铁之人。
岳如山当即撤回兵刃,退在了一旁。却听黄夔叫道:“总镖头,斩草必除根,诛魔须当机立断,万不可给此獠可乘之机啊,否则此獠卷土重来,势必……”话还未完,突听黑袍魔尊哈哈大笑起来,声震里余,屋瓦都簌簌抖。
黑袍魔尊冷冷地道:“好一个满口仁义道德的阴险小人,你连我这手无寸铁之人也不肯放过吗?”
黄夔一声冷笑,道:“除魔卫道何需讲什么仁义,除暴便是安良,杀了你乃是大快人心之事,这本身就是善举,何需再提道德二字?况且,你是黑道中百年难得一见的高手,手中有无兵刃又有何不同,妄想苟延残喘,今夜便是你的死期,受死吧!”说话间,纵身挺剑扑了过去,剑去如风,威力着实不俗。
黑袍魔尊手臂抬起,却又颓然的放下。这名动天下的一代黑道怪杰此刻居然连举手投足都尚属难能,内伤必是惨重,更已到了强弩之末。剑风过处,吹落了他的大毡帽,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帽檐下竟是一张肥态可掬的娃娃圆脸,肥嘟嘟胖乎乎,活像木版年画中怀抱金鱼的大阿福,又像是无锡名产泥娃娃。谁能想到恶名昭著的黑袍魔尊竟是生着这么一张惹人喜爱的面孔呢,几人不由地俱是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