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修】
天歌突然急迫的口吻让徐芮面露狐疑。
“你为何对云山先生那般感兴趣?”
天歌闻言微怔,才发现自己好似的确太过激动,不由轻咳一声。
“我只是向来仰慕云山先生罢了。我曾有缘在姑苏见过云山先生重新设计后的酒楼花满阁,相较于周围那些规规矩矩的普通酒楼,可谓鹤立鸡群,让人一见便难以忘怀。所以我总想着有朝一能重走先生所经之处,好阅遍他所有主持修筑过的地方。”
徐芮听完这话心头犹疑顿消,带着几分了然点头。
“这世间对云山先生心生崇拜之人不少,有些人更是愿舍千金而求云山先生一纸图纸,相较之下你这样倒也不算夸张了。不过你若真想见识云山先生的巅峰之作,倒不该去姑苏,而应去上都云阳城,那里的九层佛塔和九层摘星揽月阁才是他最为奇绝的作品。”
“当初父亲带我去上都的时候,我曾有幸遥望,哪怕在云阳城外,一抬头,也可看见那两座高耸的建筑。你若去上都,摘星揽月阁因有京畿守卫镇守寻常人无法上去,但是那九层佛塔倒是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开坛**,里面的主持应当是前朝高僧释慧大师,若有佛缘,或许可以登上那宝塔九层纵览云阳。”
听着徐芮的讲述,天歌不由想起上一世的一件事来。
那时,卢光彦的人将她带回上都后,便一直囚在卢家一处小院中,每当她坐在窗前,便能一眼望见那可摘星揽月的高阁与神圣巍峨的宝塔。
因为曾听褚流讲述过当年蒋家的事,所以她知道,这便是自己的舅舅当年主持修建的宏伟工程。
但,也仅限于此。
因为后来终己一生,她也没能迈出过卢家的大门。
可是在她临死之前,却有一人踏入卢家,专程来见自己。
她犹记得,那人穿着一袭华贵的宝锦袈裟,长须飘飘,苍老的面容与寻常老者无异,但头顶却没有任何头发。
那是一个和尚。
“贫僧来送施主一程。”这是和尚见到她说的第一句话。
“卢光彦那么好心,居然会寻个和尚来为我超度?他是怕我死后,化成厉鬼来找他算帐吗?”病榻上骨瘦如柴的女子面色恨恨,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
“贫僧所来,不因旁人,只因与施主有缘。”
“和尚,我不信佛,也没有香油钱给你。”
“看来施主并不认识贫僧……也是,当年不过襁褓小童,如何记得这些?”
和尚喃喃过后,念了声佛号,竖掌躬,“公主,贫僧释慧。”
“释慧……”
躺在上的女子轻道一声,忽地想起什么大笑起来,陡然不顺的气息使得她连连咳嗽,好久才缓过气儿来,语带讥诮。
“你就是当年为我批命的释慧大师?听说你曾批我命贵不可言,可是如今你也看到了,我一生漂泊无依只能寂寂病死,这便是你所说的贵不可言么?”
当年宝寿帝姬降生之时,上都云阳城中的那座九层佛塔正好落成。
众人都道宝寿帝姬乃福星临世,护佑大齐泽被无双。
齐帝龙颜大悦之下,下旨将大慈恩寺所存玄奘经卷梵文悉数请至九层佛塔,并宣大慈恩寺主持,当时的大齐佛法第一人的释慧大师主持新塔。同时在一月之后,在新塔为长公主宝寿帝姬行满月洗礼。
洗礼之上,释慧大师曾为宝寿帝姬批命,留下四字“贵不可言”。
可是如今那满庭萧瑟的小院当中,枯瘦如柴没有自由可言,甚至瞎了一只眼又即将死去的少女,哪里有什么“贵”字可言?
和尚摇摇头,“施主此言谬矣,若非有人李代桃僵,哪里会有此番种种?”
“巧言令色!”
“不管施主信与不信,贫僧言之至此。施主之命将近,但命数却未尽。此境悲苦彼界极乐,施主且放心去,到得来,必有一番造化。”
言罢,和尚僧袍袈裟一挥,上的女子竟再也说不出话来,脑袋沉沉浑噩睡间,只朦胧听到屋门忽被撞破,紧跟着传出交谈之声。
“释慧大师来我府上,怎么连知会一声都懒得?”
“陛下如今御驾亲征,卢相监国理万机,贫僧只是探访故人相送最后一程,是以不好叨扰。”
“最后一程?大师一袭开坛**才穿的宝锦袈裟着,便是为了这前朝余孽?不知陛下知道您此举之后,会作何感想?”
“贫僧此举,不过为佛祖还一场因缘,想必就算陛下知道,也……”
浑浑噩噩,茫茫然然,上的女子再也听不清屋内之人说了什么。
许久之后再睁眼,便是那鬼门之前……
……
看着忽然失神的天歌,徐芮连唤两声才将她的意识扯回。
“你这是怎么了?”徐芮蹙眉,一提到云山先生和那九层佛塔与摘星揽月阁,平素进退有度从不失仪的人居然出神起来,真是奇了怪了。
“我只是想着,什么时候可以去上都瞻仰那九重佛塔和摘星揽月阁的雄姿。”天歌声音里带着些许恍惚与喟叹。
当初在地府,她始终不懂释慧所说的那番话,直到后来得以重生,她才明白那句“命将尽,命数却未尽……到得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原来这世间,真有推倒重来的机会。
可是那句必有一番造化,她却不敢相信,毕竟上一世的贵不可言最后变成了惨不忍睹,谁知道往后又会是什么样子?
于她而言,能做的,只有竭尽全力。
……
……
徐芮没有那么多的旁念,听她感慨只当她遗憾没有机会去上都见那宝塔高阁,不由宽慰道,“其实去上都也没有那么难,再不济明年我徐家惯例前往上都,捎带你一程也就是了。”
天歌笑着拱手,“那我便提前谢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