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一次，还是在青城的隆昌钱庄分铺。</p>
那时候她想看看这锦鲤令是否真如白折所言，可以兑换当初所说的那所有的奖励，便以木牌为据，尝试着去支取契约上的十万雪花银。</p>
最一开始那掌柜很是不屑，但后来将此事通禀上都之后，态度却又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甚至百般请求，道出姬老爷子想要亲自见她的话来。</p>
只是那时候天歌已经要离开青城，也并没有真的支取银子的心思，所以这一面便彻底错了过去。</p>
现在折过头来再一想，姬老爷子应该是知道这锦鲤令的。</p>
但是原有的姬老爷子知道，还是现在的姬老爷子知道呢？</p>
天歌蹙着眉头，想了想将卷宗翻到今年春天姬家的动向记载，很快便发现在她离开青城之后不久，姬老爷子就去了一趟青城，甚至亲自去了一趟云来客栈寻找赵海和李氏打听他们的二女儿。</p>
只可惜那时候她和云珠已经离开青城半个多月，赵家又刚刚出了凶杀之事，李氏与客栈里的仆役死于非命，赵海则不知所踪。</p>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姬老爷子自是无功而返，但却派人在暗中调查赵家二小姐的事情，甚至还去当初她坠崖的地方搜寻许久。</p>
结果不必多说，自是一无所获。</p>
但仅仅这些，已经足以让天歌明白，认识这锦鲤令的，是现在的姬老爷子。</p>
或者说，是那个梦里的，来自未来的姬老爷子。</p>
“如果是这样……”</p>
天歌看着眼前的木牌，“你是不是跟梦里的姬老爷子的出现，有关系？”</p>
没有人能给她回答。</p>
沉默的木牌不能，旁边锦盒里那个水晶球中漾着笑容的娃娃也不能。</p>
至于有可能知道答案的姬老爷子……</p>
“那就更不能了。”天歌喃喃。</p>
且不说今日她在姬老爷子面前已经声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单就姬老爷子已经知道持令之人就是赵家二小姐这件事，就足以让天歌对此绝口不提。</p>
不然她这半年来辛辛苦苦经营的这一切，以及费尽心思更换的新身份，会全部作废。</p>
更有甚者，以姬老爷子的势力与能力，过不多时便是会知道，她有可能才是真正的宝寿帝姬。</p>
这才是最重要的。</p>
姬家是周帝的棋子，尽管这颗棋子已经有了避免成为弃子的危机意识，但只要姬家一日在大周皇帝的棋盘上，就永远需要她谨慎对待。</p>
面对一个没有任何影响力和威胁的花师和半拉子大夫，姬老爷子或许可以看在老友和亲家的面上，给一个少年人坦然讲出自己埋藏多年的秘密。</p>
但面对一个欺骗了他的亡国帝姬，天歌毫不怀疑那个慈眉善目的睿智老人定会选择牺牲她，以向周帝表忠来保全他想护佑的姬家子孙。</p>
所以，她绝对不会给别人挟制自己的机会，也不会单纯到为了回馈老人的信任，便将自己的秘密道出。</p>
因为如今在她的身后，也有无数会因她轻率之举而蒙受灾祸的追随者。</p>
这一世的每一步，她都会踩得稳稳当当。</p>
松开捏着锦鲤令的手，天歌呼出一口气，努力将自己从方才的凝重中释放出来。</p>
其实论说起姬家，她方才还发现了另一件非常巧的事情。</p>
姬老爷子南下遇到风浪的那桩事里，救他的人就是徐芮的爷爷徐化，那一年徐芮正好出生，她与姬修齐的婚事，也是在那一年姬老爷子与徐老爷子一起定下的。</p>
而自己的师父与姬老爷子相识，也是在那一次落水之后四处寻医诊治的过程里。</p>
“看来师父就是那一次跟人要的这水晶球啊……怪不得会被拒绝了。”</p>
天歌起身将锦盒放到旁边的多宝阁上，伸展了一下因为久坐而有些微僵的腰背，随着她站直双腿，双手前倾手掌探地，挂在脖子上还没有塞回去的锦鲤令也滑了下来，正拍在她的脸上。</p>
“……”</p>
默默地站直身子将木片塞回衣服里，天歌重新整理着衣领，但刚到一半，她的动作便停了下来，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使她不由蹙起了眉头。</p>
愣怔片刻之后，天歌快步走到书桌前，一把将放在上头的有关姬家的卷宗推到旁边，摊开纸张便磨墨蘸笔。</p>
提笔而书的字已经顾不上美观，一笔一笔极快的书写，很快便写满了两大张纸，等第三张纸写到一半的时候，天歌执笔的手忽然停了下来。</p>
刚刚蘸过墨的笔很快在纸上留下一大块晕染开的墨印。</p>
但是仅凭上面半行字，还是能大致看明白她写的是什么：</p>
“姑苏蒋云山，捐赠设计图稿……”</p>
最后那个“稿”字的右半边，已经被墨渍泅成一片，但天歌却已经顾不上去理会这些。</p>
脑海中那张清单上头的图稿是四十份，而当初揽金留给她的云山先生用以备份的图稿，也是四十份。</p>
这是巧合吗？</p>
如果是的话，那么第二张上面的姬家的十万两雪花银，也是巧合吗？</p>
那时带着锦鲤令从地府离开，对白折封入她脑海中的那一串赞助者名单，只大致扫了一眼，便一划而过，根本就没有仔细去看到底有哪些人。</p>
直到今天。</p>
直到她听姬老爷子说起那个故事，想起姬家和锦鲤令的关系。</p>
直到方才她想起云山先生也是来自未来的人，而当初醉韵楼里姬修齐向她展示的甲字间的设计乃是出自云山先生之手……</p>
原本散落在记忆中看上去毫无关联的信息就在这一瞬间被全部连接起来，让天歌的记忆霍然炸裂。</p>
能请到云山先生设计屋舍，那么姬老爷子可知道云山先生也是来自未来？他可曾从云山先生经手的那些建筑，尤其是九层佛塔和摘星揽月阁中看出过什么端倪或痕迹？</p>
看着面前写的满满当当的纸张，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天歌脑海中慢慢生成。</p>
但是她很快摇了摇头。</p>
“不够，仅凭这两例，还远远不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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