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天歌并没有见过刘擅，如今曾经耳闻许久的人出现在面前，甚至主动找到自己头上，这种感觉不得不说有些微妙。</p>
天歌默默算着时间，大概估摸出了刘擅寻上自己的原因。</p>
如果她没有记错，刘擅是在元和十三年，也就是今年的州试中取得苏州府的头筹的。</p>
也就是说，今年正是他以拜谒诗得到萧恒的赏识，在学业上加以指点的关键时期。</p>
九月州试在即，按理说刘擅搭上了萧恒的那条线。</p>
想到萧恒，天歌忽然明白了过来。</p>
是了，怪道刘擅会找到她头上来，原来并不是因为她如何，而是因为看上了她与萧家的关系。</p>
前些日子尽管一直在忙揽金阁的事情，但天歌却还是抽出了功夫去调查萧家相关，在今日登门之前，便已经明白萧恒会客的规矩。</p>
平素因为身体原因，萧恒会见来访学子每次最多一盏茶的功夫，可是今日自己足足在萧家待了半日有余，这也难免会让有心盯着萧府的人生出旁的心思来。</p>
若是她没有猜错，此刻的刘擅应当还在琢磨求见萧恒的法子，所以才会有了今日的“偶遇”。</p>
琢磨明白了这些，天歌忽然有些哭笑不得。</p>
正待她开口的时候，外面小二传菜的声音传来，使得她不由禁住了口。</p>
等到桌上饭菜铺满，屋内重新剩下她与刘擅两个人的时候，天歌忽然改了主意。</p>
“小弟初来姑苏，也不知这家口味如何，若是有不得刘兄心的地方，还请刘兄莫怪。”</p>
听着天歌这般客气，刘擅有些受宠若惊，忙不迭应声道：“不不不，林兄弟盛情款待，愚兄感激还来不及，哪里至于如此。倒是这么多东西，让林兄弟破费了。”</p>
天歌笑了笑，拿出一双新筷子亲自给刘擅布菜：“我与刘兄有缘，又向来仰慕刘兄才华，如今有缘见到，自然得好生款待刘兄。饿了这许久，刘兄多进些。”</p>
大半桌子的菜，天歌挨个儿给刘擅面前堆，看着自己面前的肉越来越多，刚吃过午食的刘擅哪里还吃得下？</p>
但偏生他想跟天歌套近乎，如今听来天歌还对他颇有几分热情，便是再吃不下，也得硬着头皮扒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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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那头天歌手还不停，酒也是一杯一杯的与他灌。</p>
一餐饭吃下来，刘擅不仅没有感受到美味，反倒焦头烂额地一遍遍跑茅房，直到最后一次回来，整个人已经虚的有些走不动路。</p>
刘擅原本便有几分虚胖，如今浑身无力地瘫在椅子上，瞧上去哪里还有先前的谄媚劲儿？</p>
天歌抿着茶水，等刘擅歇得差不多了，这才缓缓开口：“刘兄今日寻上我，非是偶遇吧？”</p>
这话一出，刘擅登时一个机灵坐直了身子，因为气虚无力，面上难得显出几分被戳破的尴尬：</p>
“林兄弟这话是什么意思？”</p>
天歌笑了一声，放下杯子看过来：</p>
“刘兄的钱袋子不仅没有丢，反而在见我之前，便已经食过午饭，不然唇角也不会还有未擦拭干净的辣酱了。”</p>
听到这话，刘擅登时又悔又恼，不过后悔过后，他望着眼前的饭菜，忽然了悟。</p>
“怪不得你一直劝我进食，原来你早就……”</p>
话到一半，刘擅没有再说下去。</p>
到底是自己先扯谎在前，如今被人戳破戏弄，倒也算在情理之中。</p>
若在平时他或许早就羞地没脸寻个由头赶紧溜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这少年人当着他的面坦然道出实情，再一想方才这小子直接道出自己的籍贯，心中的好奇占了上风，屁股便连在了椅子上。</p>
“得了得了，被看穿就被看穿了吧，得亏我还觉得自己装得挺像。”刘擅叹了口气，人往椅背上一靠，倒是显出几分破罐子破摔的认命来。</p>
上一世的记忆中，天歌对刘擅此人的认知都来自于卢光彦在她面前提说过的那些事。</p>
根据一个人的行事作风去一点点琢磨揣度一个人的为人，的确可以勘破一些东西，但到底比不上真正接触过眼前活生生的一个人来得准确。</p>
许是如今刘擅仍在微末之时，也没有过分掩饰自己的意识，看着他如今的样子，天歌忽然觉得这或许也是一个妙人儿。</p>
心中结交的念头深了几分，天歌笑了笑道：</p>
“所以下次刘兄若是再要如此狂骗人，可得把戏做足了些，不然功夫不错，却输在小细节上，难免得不偿失不是？”</p>
刘擅也没有想到天歌会说出这样的话来。</p>
而且听这话的意思，这小兄弟好像并没有跟自己计较扯谎骗人的意思？</p>
若是这人真气急败坏跟自己计较，刘擅许还会赖皮一通，可是如今人不仅不气，反倒还比先前和善，倒是让刘擅自己觉出几分不好意思来。</p>
摸了摸鼻子，刘擅不由尬笑两声：“不会了不会了，断不会再有下次了。”</p>
天歌笑了笑，没有再就骗或不骗的话题再说下去，而是直接开诚布公：</p>
“刘兄找上我，应当是为了萧先生的事情吧？”</p>
刘擅闻言一愣，今儿个这一句一句的，他从来没有过这种好似被人看透，如同不穿衣服一般明晃晃站在人前的感觉。</p>
这种感觉虽然不是很美妙，但他也并不是那种扭捏之人，话到这份儿上也不再否认。</p>
坐直了身子，他点了点头：“林兄弟果然眼辣，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愚兄的确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寒门难出士子，纵然如今圣人选贤举能，但各地却也难免蝇营狗苟之辈，若是像愚兄这般寻常读书人，自己不为自己想想办法，那便再也没有出头之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