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把自己与外界的所有人的隔绝了起来。她花了一段时间适应,一开始阳台上吹来的咸咸海风,就能让她胃中翻滚,直吐酸水;她强迫自己走到白色的沙滩上,走在枯木上,看着海鸥在沙子上闲庭信步,而自己却紧紧揪着衣服,不住的抖;下一步她买了帆船,请了教练教自己航海,只要上船她的脸色就变得像海水一样铁青,教练以为她天生胆小,她却从不告诉他们自己心中承受着什么。
在经过了相当长时间的训练之后,克里斯不再害怕了,她把精力全部灌注于艰苦的磨练中,注意力被捆缚在缆绳与船帆之间,无暇顾及那无尽深海的幽暗。某天,她认为时机终于成熟的时候,独自出海,没有告知任何人。
起初,一切正常,直到驶出近海,克里斯就后悔了,那种可怕的感觉再次袭扰而来,眼前的一切变得天旋地转,她很快就失去了知觉。没什么比在自己的呕吐物中醒来更糟糕的了,可更糟糕的情况竟然就生了,失控的船只驶入了太平洋的风暴区。
没有帮手、没有退路,甚至没有思考的时间,克里斯的身体在大脑完全清醒过来之前,率先动了起来,她凭着严格训练获得的技巧,先避免了第一次危机。轰鸣的雷声被肆意的狂风吹散,城墙般的巨浪一次又一次的碾压而来,没有一丝怜悯。克里斯快的降下主帆和前帆,换上“缩帆”,这一系列动作迅捷而准确,如忍者一般。结实、小巧的缩帆更容易在恶劣的暴风中控制,她根据风向,控制好副舵柄,滑轮组的飞快转动,她见风使舵,小船在风暴中曲折航行。
船在疾风巨浪里飘摇不定,被吹得东倒西歪。有一次船向左侧倾倒,克里斯急忙冲到右舷坐下,两腿悬在船沿外面,想靠体力保持船不翻覆,船几乎贴着水面行驶了一段时间。求生的让克里斯把学到的航海本领全都挥了出来,力量汹涌的爆出来,即使精疲力竭,坚定的意志也让她牢牢的攥着帆缆。
奇迹是那些勇敢的人谱写的,不知道过了多久,帆船终于驶出了风暴区。浑身上下都湿透的克里斯,低头看着自己因为用力过度而颤抖的手,她知道这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乎寻常的刺激感,从来没有比这种体验更加得真切,这是越了一切极限的感受。当艾迪带着海岸巡逻队赶来救她的时候,现她正在甲板上呼呼大睡。
从此,克里斯的“恐海症”治好了,她迷上了航海,得上了“恋海症”。她喜欢海面上一望无际蓝色,喜欢空气中刺鼻的咸味,甚至是独自面对大海时,那种让自己渺小无比却自由自在的感觉。如果一段时间不驾船出海,穿波踏浪,她就会心痒难耐。
克里斯不再怕大海了。不过,那段杀人的记忆却始终无法从她脑海中抹杀。如此想着,她的眼神显得更加忧郁了几分,这种情绪让她身边的洪七里和熊戴影都无法猜透。
连熊戴影也看出来今天的主子不同往常。他心里猜测起来,难道昨天自己没在她身边的时候,还生了别的事情,赤影也没说啊。主子终是收留了那个叫王S的孩子,上岛这段时间,主子让胖羊留在登州城照顾王S,等回京城时,再带他们一起离开。
还在克里斯望着大海出神的时候,船舱里走出来一个女子,直向她走来。
来人一袭淡紫衫、青色裙,她侧梳三环髻,簪凤尾钗,身材高挑,体态苗条,腰悬着一把宝剑,剑穗上吊着一块蝴蝶玉。
除了克里斯,洪七里他们都向她投过目光。
高靓儿略显不安,她抿了抿嘴,还是张了口:“公子,昨晚小道多有冒昧,如今给你赔礼了!”
女子声音清脆,克里斯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听到。她两道目光直望远处,并不答话。
洪七里、宁一飞和熊戴影皆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高靓儿清澈明亮的眼光在克里斯脸上滚了两转,她才细看昨晚被自己骂做淫贼的男人,现他俊美不可方物,容光逼人。泰山派的碧霞真人门规甚多,男女之防守得极紧。高靓儿现自己竟然盯着男子的脸看,一愕之下,登时脸红,她立刻转身离开。她一介女流,前来主动致歉,实数难得,半晌得不到回应,本想就这么作罢,但又心中总觉得理亏,走出两步,斗然停步,心道:高靓儿啊高靓儿,纵横江湖,本就应无所畏惧,如今却怕甚么。
她心意一定,转身回来,一拱手说:“公子,昨晚我错怪你了,请你原谅!”
话音未落,突然听人传来一声冷笑,道:“原来碧霞宫的仙姑们一个个都耐不住修行的寂寞,春心萌动了?”
从船舱里走出一个男人,他生得高瘦,身着淡黄色的罗袍,摇着折扇,完全一副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形象,这人眉眼风流,长相不俗,只可惜正中的那个鹰钩鼻,破坏了整张脸的美感,让他多了分轻浮之气。
突然跳出来这么一号人,让克里斯慢慢回过了神,她一看见这人,肚子里不由自主的也来气,这小子怎么看都像昨天让自己背了黑锅的死“淫贼”。
高靓儿听言猛地转头,一看见这个人,不禁心头火起。其实刚才她们一进船舱,男子的一身黄衫就引起了她的注意,观察了片刻,她就现黄衣男子与昨夜那淫贼的身形一般摸样,而且他的目光始终盯着小师妹訾灵,姐妹十人中,正属小师妹长得最为标致,昨晚自己就是在小师妹的房外现有人偷窥。高靓儿适才细想昨晚的事,她后悔自己错怪了好人,于是出了船舱跑来跟克里斯道歉。
克里斯眼睛放亮,望向高靓儿,一副“你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淫贼”的表情。这下正迎上高靓儿目光晦涩的一眼,细长的凤眸写满了歉意,女子可怜无辜的样子,终是难让克里斯继续生气,她也不想追究什么,于是露出淡淡一笑。
两人这番动作,在那黄衣男子眼中看起来像是暗送秋波、眉目传情似得,他又冷哼一声,道:“原本以为是高高在上的女道士,谁知一出门便勾搭男人,看来我昨天下那么一番功夫去偷香窃玉倒成了画蛇添足,说不准我招招手,仙姑们就急不可捺的来爬我的床了。”
克里斯听男人口出不逊,而且对自己昨晚欲施淫行的事情毫不遮掩,她眉头一皱,心道:真是色胆包天,他还真不辱没了“淫贼”这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