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泽逸面色动容了几分,缓下那股子傲劲,与眼前红衣男子鞠礼,“上回有幸蒙督主相助,还未寻得机会好好感谢督主大人,没曾想大人竟然亲临寒舍。”
祁无郁示意二人坐下,“唐公子是陛下钦封的正三品参将,不必这般谦虚。当日解围,也并非是为了二位。
咱家有自己的立场,二位不必挂怀。”
他声色清冽,口齿清晰,如外头一朵又一朵飘落在地的雪花般,孤傲不染纤尘。
唐泽逸与父亲对视一眼,客气地笑了笑,坐到他身边。
唐永安十分识趣地借着看茶的理由离开,留个二人独处时间。
“不知是何事,能劳烦督主大驾来亲自与我商讨。”
祁无郁平淡的唇角浮出一分微妙的弧度来,声色微沉,“前几日咱家调查宫内陈年旧事,你猜怎得,竟在当初令妹之死中查出几分蹊跷来。”
唐泽逸瞬间紧张起来,蹙着眉头往前凑,“督主说什么?”
祁无郁还是一如既往的寡淡,“当初陷害令妹的,不止有纯贵妃,方豪才是那个收买侍卫,推波助澜之人。”
听到这样的消息,他搭在大腿上的手渐渐握紧,咬牙切齿,“我就知道,方家之人的手没一个是干净的。”
“过数日,陛下便要召方家庶女入宫了,听闻方豪会亲自相送。”祁无郁说着,缓缓站了起来,“唐公子若有何打算,应该要趁早,说不定别人正算计着你呢。”
他轻飘飘地哼笑,扬唇缓步朝着屋外的大雪而去,锦氅飘忽间,竟让唐泽逸闻到了一丝熟悉的木兰之香。
唐泽逸怔愣了一下,看着他已然走进茫茫白雪之中,连忙追了出去。
唐永安捧着茶走出来,却见两名男子已然齐齐往皑皑之雪里走去,也疾步捧着茶走过去。
“督主大人留步!”唐泽逸清朗的嗓音里隐着一丝颤抖,“督主大人,为何要亲自来告诉我这些?
你我,连相识都算不上啊……”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眼前的男人并非外界传闻那般狠戾毒辣,霸道蛮横,甚至对他们家,还有些彬彬有礼。
可他又不知到底是什么原因。
祁无郁顿在原地,白雪轻轻落在他肩侧,似朵朵梨花。
他侧脸平淡,缓缓下压的鸦羽上也染上了几分白,令唐泽逸看不清他眸间凄哀的神情,“咱家有咱家的立场,唐公子在思量复仇之前,应要先自保才是。
方家入宫后,次日便是唐家,其中蹊跷,唐公子当好好琢磨。”
唐泽逸缓缓点了个头,仍由白雪在眼前飞舞纷扰视线,他灵台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唐永安急赶慢赶地想要将那一泡珍藏许久的西湖龙井奉上,“大人,雪天严寒,还是喝一壶热茶再走吧。”
祁无郁这才抬起眸来,冲着那满鬓与雪同色之发的男人若有似无地笑,“这般好的茶,唐大人还是留着自己好好品尝。
咱家一介阉宦,不值。”
语罢,他低眉轻笑,一边转动着指上的羊脂玉,一边悠悠步入残风暴雪中。
他还能为娇娇做的,也便是好好守着她一心所系的唐家。
这一天的雪愈下愈烈,天将歇未歇,潮湿的雪花开满遍地,慈宁宫后院万籁俱寂。
莫蕊挨着暖炉边上坐,小手放在跳跃的芯火边上晃动,几分迷离的烛光映在娇嫩欲滴的脸上。
不一会,屋内灯影幢幢,一个黑影撞进暖光内,带着外头的寒冷扑灭了香炉里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