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才发现他衣摆边上的那香炉里早已不再向外冒着热气,只有那屡屡白烟还在向上空无边黑暗蔓延。
莫蕊不知该怎么回答祁无郁的这一声冷笑。
默了许久,再抬眼之时,眼前人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唯剩下香炉之内已点燃的银丝碳。
还有缕缕木兰的芬香,钻入鼻间来,安宁她的心神。
就,就这样走了?
即便是知道自己要偷跑,也没忍心杀了自己么?
还是,他真的相信自己说的话?
祁无郁一离开,她周身的力气也被一点一点抽离掉。
莫蕊瘫软地倒在了罗汉床上,藏在袖中紧紧握着的手却忘记松开。
过了良久,直到从香炉内传递而来的暖意重新将其包围之时,她才从害怕中缓过心神。
一念之差而已,督主若今个不高兴,或许自己已然人头分离了。
日后种种,都要如今日一般走在刀尖上过活。
可她不能退缩,父兄受辱的画面,就如一根又一根连绵不断的细针扎在她心头之上一般疼痛。
她自小生活无忧,在父兄百般宠爱之下长大,如今也要为了他们尽一丝自己的绵薄之力,来报答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
她无法效忠父母床榻之前,已然是最大的不孝,不能因为自己贪生怕死,而连父兄受辱也不闻不问。
莫蕊悄悄在心中发誓,她会抛开一切,为父兄当日的屈辱复仇,更会在皇宫里默默为唐家守护。
哪怕是为祁无郁暖床温榻,哪怕献身,最后真真要重新嫁给那个负心皇帝,哪怕最后会被祁无郁牵连身死,她为了唐家安危,都认了。
她想着,将周身绣着冬梅的锦被裹紧,紧些,再紧些,最后缓缓阖上眼,淌尽最后一滴清泪。
“这是我最后一次哭,是娇娇最后一次,日后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哭鼻子了。”她小声嘟囔着,自言自语,不知不觉中进入梦乡。
除夕之夜,漫天烟花连夜作响,莫蕊自己一人裹着被子睡在慈宁宫后院,却睡得极香。
她格外珍惜每个没有祁无郁在身旁的夜晚,她都能睡得极为踏实。
慈宁宫,有祁无郁在时,便是于她而言最危险的地方。
可只要祁无郁不在,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翌日清晨,已然停了整整一夜的雪,又在大年初一洋洋洒洒地飘下。
朔风直扑窗棂,窗纸扑簌作响间,寝屋的门从外被人推开,卷进星星点点的雪花子,落入地上,很快化成了雪水,消失不见。
“哎呀,莫姑娘才起呢,昨个一直在屋内?”刘嬷嬷带了许多各式各样精致糕点,笑脸盈盈,“这是各宫娘娘新年赏下来的,老奴老了吃不动,正好拿来给姑娘吃。”
莫蕊才刚刚梳洗好,转身就对上刘嬷嬷开怀的笑脸,孤寂的心难得添出几分新春的喜意。
她微微蹲了个礼,“嬷嬷好,莫蕊昨个一直在屋里呢,不曾出去过。”
刘嬷嬷拉着她坐了下来,将揣在怀中的糕点摊开给她看,“你瞧这些小玩意,个个精致又小巧,吃在嘴里更是滑溜溜的。
都是各宫娘娘们赏赐的好玩意,姑娘没尝过吧?”
莫蕊眼眸下瞥,瞅见了里头一块莲子茯苓糕,瞬间笑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