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无论因为什么,抗拒死亡总是生物的本能。吉尔希艾斯匆忙凝聚身体,在墙边重新成形,那不是人类的样子,那是一个将近三米高的恶魔,皮肤深黑邪异,头顶布满花纹的山羊角,背后一对巨大的肉翅,浑身燃烧着澹蓝色的火焰,散发着刺鼻的硝烟的味道。火焰硫磺漫天飞,开到荼靡后落英,灯神坐在吧台上,噙着笑容看烟花。克来恩双手前探,左手是尊贵的黑色,它刚刚完成了一次扭转,右手五指跳跃,似在拨弄无形的琴弦。恶魔的双眼燃起猩红的火焰,巨口张开,吐出污秽的音符。光影交织,身形闪动,纸片纷飞,欲望动荡,然而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十几秒间,几个呼吸之后,杂乱无章的音节被指挥家初步捋顺,他捏住了关键的旋律,心神沉入冥想之乡,引导起未来的走向。吉尔希艾斯感觉到了思维的滞塞,他全力地冲击着敌人的心神,试图把握住敌人哪怕一丝的情绪波动,以便埋下种子,继而直接引爆对方的身体,重创敌人,只有奋死一博才能扭转当前的危机。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吉尔希艾斯渐渐升起了许久不曾有过的绝望的情绪,对面的冒险家没有出现任何错漏,自己正在飞快地奔向深渊。“如果你能变成魅魔的样子,我可以考虑让你多活几天。”灯神的声音忽然从克来恩的背后响起。克来恩的脑海里本能地浮动起思绪。魅魔是什么鬼啊,火辣的身材,妩媚的面孔,带着爱心的小尾巴?额……魔女与恶魔杂交的品种?不知道弗兰克对这个课题是否感兴趣,不,不,我不能瞎想,我要保持冷静。什么……是……魅……魔……吉尔希艾斯也听到了一卡一卡的声音,他的脑海刚刚升起这样的念头,突然感觉到了敌人的情绪的波动。机……会……几秒钟后,除了滞塞的感觉愈发明显,没有发生任何事情。“砰砰砰!”极力隐藏自己,瑟瑟发抖的保镖们突然疯了一样向着酒吧中间的两个人开枪。克来恩只好再一次扭动左手,忽又突兀地向前弯折身体,继而一个圆润的回旋舞步后又跟着一个漂亮的抬腿,将拿着餐刀对着自己后心捅过来的酒保踢飞出去。克来恩稳住身影又接连引爆几次礼花,终于,吉尔希艾斯停止了挣扎,收起恶魔形态。他从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人身上扒下来几件衣服给自己套上,然后对着灯神说道:“不好意思,我不会变魅魔。”吉尔希艾斯跟着克来恩来到吧台前,克来恩略微探身向内看去,酒吧老板正蹲在角落,捏着一个已经使用过了的护身符,不住地叨念着什么。克来恩敲了敲吧台,沉声说道:“你能代领赏金吗?”酒吧老板打了个哆嗦,抬头看到了那个传闻中的疯狂冒险家,不是魔鬼,他的内心稍微安定了一些,他扶着酒柜慢慢站了起来。……去了一趟服装店,克来恩给自己重新置办了一套正装,又给吉尔希艾斯配了一套仆人装,他看了看自己的第一个人形密偶那标志性的紫色嘴唇,控制着他,顶着周围人诡异的眼神,走进一家化妆品店,买了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红月高悬,克来恩回到了旅店自己的房间。两辈子加起来没使用过这些物品的克来恩,折腾了半天也没能给吉尔希艾斯化一个能见人的正常妆容。正在头疼如何妆扮自己的密偶的时候,克来恩听到了房门被敲响的声音,劳累一个下午的克来恩没有起身,控制着密偶过去开门。安德森是来告知克来恩明天船票出发的时间的,他下午出去又搞了一点钱回来后就一直在旅店等待,这期间他又差点被水呛死一回。“晚上好,今天收成如何?”安德森突然哑声,本能后退一步,并将手放在了死亡短牙的剑柄上。他紧张地盯着开门之人,从那扭曲的眉毛和鲜红的嘴唇中辨认出了不死之王二副“屠杀者”吉尔希艾斯的样子。“我的神啊,您是知识与智慧的象征,请赐予我洞悉世界的眼睛,看清面前这东西是个什么玩意吧!”吉尔希艾斯的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他压着嗓子说道:“主人说,如果你没有重要的事情,就让我引爆你的欲望,让你死在男人的床上。”“哈哈哈,没想到疯狂冒险家也会开玩笑。”“真是想不到啊,吉尔希艾斯竟然被人做成了傀儡,不死之王的面子都被扔进苏尼亚海里喂鱼了。”安德森洋溢着笑容,从兜里掏出两张船票,继续说道:“我来送船票。”他看了看吉尔希艾斯鬼画符一样的脸,忍不住笑出声来。“你知道,我是一个热爱绘画的艺术家,我可以为你的仆人设计一个合适的形象,快让我进来,我都迫不及待了。”克来恩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口红。吉尔希艾斯侧身让开,安德森喜气洋洋地走了进来。克来恩选择了一旁的安乐椅坐下,同时控制着吉尔希艾斯坐在了放了不少化妆工具的桌前。克来恩眼睁睁看着安德森徒手为吉尔希艾斯烫了个头,这让他回忆起了钢铁麦维提标志性的发型。然后,安德森又剃掉了吉尔希艾斯的眉毛,一通操作之后,克来恩惊讶地发现,他的密偶变成一个轮廓略深,面色蜡黄,嘴唇暗沉,顶着可笑的泡面头的相貌普通的中年男人,不是与其极为熟识之人,完全无法认出他原本的身份。安德森极为兴奋地看着眼前的作品,嘴里连连赞叹:“我可真是个天才啊!”将意犹未尽地安德森赶了出去,并将辣眼睛的吉尔希艾斯放置在不易察觉的角落,克来恩躺在床上,想着等安德森转运后离开,自己抛弃格尔曼的身份后要再给自己捏一个怎样的马甲。静谧的夜被湿润的海风吹起,散落在岛上的每一个角落,此起彼伏的梦境在绯红里摇荡,落下一捧捧生活的碎屑,融化入命运的漩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