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纪小川借着手机来电冲出包厢,一接听,是许雯雯的电话。许雯雯也没什么正事,东一句西一句的。纪小川当时心里很乱,根本没有谈兴,有一句没一句地敷衍,至今已想不起和许雯雯聊了些什么?只记得许雯雯后来生气地挂断了电话。
结束通话,纪小川心里很是纠结,不知是否应该回去?重新回到包厢,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用脚也能想到。如果不进去,后果也十分清楚。徘徊了好一阵子,纪小川终于拿定主意,一走了之。他不能用自己的人格来换取一年的延缓。
其实,当时屋里的柳月琴把耳朵紧贴着房门上,清晰地听到了门外边走廊上一路来一路去的脚步声。此刻,柳月琴的心里也很矛盾,既希望纪小川拂袖而去,又有期盼他再次踏入的冲动。刚才的一切,已经让她完成了对这个青年的全部考察程序,满心欢喜。
如果纪小川再次进入包厢,不仅会让她大失所望,戏也不知该怎样往下唱了?因为今天的酒,柳月琴确实喝得有些高了。自己的戏,也演得很投入,已经渐入角色。再接着往下演,也许就会假戏真做了……
“怎么,乐晕了吧?”沈洁茹见纪小川傻傻地站着,不无醋意地调侃了一句。
“荒唐。”纪小川讥讽地嘣出一句,重重地坐了下去,心里突然有了被戏弄的感觉。
沈洁茹一惊,脸上顿时涨得通红,高声嚷道:
“你说什么?荒唐,怎么荒唐了?虽说现在不兴父母之命,媒灼之言,讲究自由恋爱,但也不能把牵线搭桥说成荒唐吧。真是混账!”
纪小川知道沈洁茹误会了自己,连忙解释:
“姐,你误会了,我不是说你。”
沈洁茹不依不挠:
“那你在说谁?”
纪小川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来话来。昨晚的事,他真的说不出口。见纪小川半天不说话,沈洁茹也不想深究,问道:
“柳主任的事,你准备怎样答复?”
柳月琴的荒唐举止,已经让纪小川从心底产生了强烈的反感,便不假思索地说:
“姐,我现在还不想找女朋友。”
沈洁茹一听,立即追问道:
“不想谈朋友。那你和许雯雯是怎么回事?”
纪小川嗡声嗡气地说:
“朋友。”想想,觉得不妥,迟疑了一下,接着追加了一句,“一般的朋友。”这话别说沈洁茹不会相信,就是纪小川自己说得也缺乏底气。
说起来,纪小川和许雯雯现在的关系,其实并不那么简单。虽说两人并没有正式确定恋人关系,但在彼此的心里,对方已经超出了普通朋友的概念。当然,对于是否和许雯雯确定恋人关系,纪小川的心里还很纠结。虽说上次的误会已经消除,事情并不是纪小川猜想的那样。许雯雯那次来医院照顾自己,并没有功利心,与她哥哥许文海和父亲许伯雄更是没有丝毫关系。
那一天,许文海因为有事找纪小川,而纪小川当时处在昏迷之中,纪小川的手机在沈洁茹身上。沈洁茹告诉许文海,纪小川在抗洪抢险中受了伤,现在还在昏迷中……
这之后,许雯雯有事找许文海,就意外知道了纪小川的事。一听纪小川受伤住院,许雯雯顾不上多想,就赶过来了。许雯雯的悄然离去,当然有生气的成分。但主要的,还是因为考试不能耽误。
消除误会后,许雯雯就公然对纪小川展开了追求。许雯雯的追求,有如大海的狂涛一般,让纪小川根本无力抵抗,最后被身不由己地卷了进去。但已经有了一次恋爱经验的纪小川能够感觉到,自己是许雯雯的初恋。明白这一点后,纪小川便有些心悸。
纪小川知道,初恋的女孩,热烈而又清纯,坚韧而又脆弱。热烈时就像火山熔岩般炽热,瞬间就能把一切熔化。清纯得就像是不含杂质、无根无土的水仙,花开得急速而烂漫,凋谢时也迅疾无情。坚韧时山盟海誓胜似钢铁,没有力量能让她们回头。脆弱时又如同一件精美的瓷器,一不留神就会摔破,只留下一地的碎片。
不仅如此,实际上,在纪小川与许雯雯的交往中,纪小川最忌讳的,还是双方家庭条件的悬殊:一个是普通工薪家庭的子弟,一个是亿万富翁的千金。古往今来,这种婚配,必然会经历许多波折和磨难,更多的结局,都带有浓厚的悲情色彩。
因此,纪小川面对许雯雯的爱情攻势,内心十分复杂。一句话,是既无力拒绝,也不敢坦然接受。两人现在的关系,便有点说不清、道不明。
“哦——”沈洁茹吐出了一个意思含糊的字。
还想往下说时,桌上的电话机响了起来。沈洁茹顾不上追问纪小川与许雯雯的关系,从沙发上站起身子,朝办公桌前走去,边走边对纪小川说:
“小川,你去吧。”沈洁茹走出几步,又想起柳月琴托付的事,便回头叫道,“哎,小川,柳主任女儿的事,你再考虑一下吧,那个女孩真还不错!”
纪小川已经走出了几步,听到沈洁茹叫自己,便又站住。听完沈洁茹的话,纪小川不置可否,一句话没说,默默地看了沈洁茹一眼,接着往外走去。
接完电话,沈洁茹总感觉有点不对劲,看样子,纪小川似乎对柳月琴好像有很深的成见一样。会有什么成见呢?想想,纪小川与柳月琴并不很熟,除了这次评职称的事有些接触,平时并未相处过,柳月琴怎么会得罪他呢?想了一会,又想到了柳月琴刚才似乎说过“亲自进行了考察”的话,便拿起电话打了过去。电话一通,沈洁茹立即开门见山道:
“柳姐,你说你亲自对小川考察过,你到底是怎么考察的?”
柳月琴在电话里嚷嚷道:“怎么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沈洁茹说:
“我也奇怪呢!我一提晓晓的事,小川就特别反感,一口拒绝。嗳,柳姐,你是不是在什么地方……得罪他了?”
柳月琴在心里叫了一声苦。踌躇了好一会,柳月琴才支支吾吾地说出了昨晚的事情。沈洁茹听完,哭笑不得,没好气地说:“柳姐,你脑子进水了啊,那有这样考察的?现在的年轻人本来就特别叛逆,你这样考察,他们会认为你在侮辱他们人格的。”
电话那边,柳月琴久久没有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