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穿着囚服的身影一闪而过,穿街越巷的同时,挥起手臂一扬,无数传单化作漫天花雨。此时狗吠声起,缓缓连接成片,莫名间,百姓们的思绪都紧张了起来。唰。一户已经躺下睡觉的人家重新燃起了煤油灯,屋里的女人一个劲儿大喊着:“当家的,你别出去,刚才外边枪响你没听见么!”吱呀。房门打开,一个披着外衣,只穿了内衬砍袖褂子的男人走出了房门,手里还拎着扒炉灰的炉钩子当成防身武器。他站在自家院内倾听着,耳侧全是狗叫声却根本听不到其他声音。这年月,老百姓听见狗叫心里就不踏实,都是让日本子给闹的。正打算回屋,脚上似乎粘着什么,走路的声音都不太对,他这一低头,正看见一份传单。大字不识一个的男人捏着纸张走回了屋,进屋根本没理会炕上的女人那询问目光,伸手把已经睡熟的孩子给扒拉了起来:“宝儿啊,醒醒,咱家就你识字儿,你给爹念念这是啥。”孩子在迷蒙中醒来,揉着眼睛将纸张凑近了油灯……“告北满百姓知:日本人毁人性、灭人伦,在北满城外修建修罗场,毫无目的屠杀我中华子民……”“杀人放血,只为得知体内血液含量;加温蒸烤,只为看环境能否战胜母子之情!”……学校宿舍楼外,忙碌工作的老师拎着皮包刚刚回来,走到家门口竟然看见了几张散落在地上的传单,捡起来借着门廊灯一看……“我泱泱中华苦受非人待遇不算,净还要承担无妄之灾!”“如此国仇家恨,诸君莫非还要当缩头乌龟,独居陋室,看国人备受欺凌么?”……北满的有钱人都住在商贸街,这样的家庭,一般院落内都养着仆人,当仆人拿着这份传单出现在了主人的书房内,一位富商借着台灯灯光也拿起来看着……“许某出身江湖,乃下九流之最,却也知道以身许国、死而后已。”“今日,咱老许不求诸君出钱、出命,只求方寸之地可存传单一张,日后将其散播出去,为倭寇欺辱中华存证。”“若有闲暇,明日请走上街头,由报童手中购买报纸一份,其中日本罄竹难书之恶,应有尽有。”……铁路署。三木已经忙成了一团,他正在为马占三回东北的事情焦头烂额,要是能在此时将其击毙在北满,那日本被人狠狠一记耳光抽在脸上的奇耻大辱就算是大仇得报了。铃!电话铃响起的同一秒,三木一把就将电话接了起来,电话那头火急火燎说道:“少佐,找着马占三了!”“在哪!”“人具在哪不清楚,是咱们安排在街头的暗线发现的。”“这马占三回东北似乎没想和任何人联系,哪怕和曾经的老部下走了面对面,也低下了头步履如风的走开。”三木瞬间变得聚精会神,说了句:“在什么区域?”“穷人待的地方,瓦房店。”怎么又是瓦房店?怎么总是瓦房店!三木瞬间想起了许锐锋,好像这个人活着,就是个祸害,连呼吸都让人怀疑。“看住了,我这就让人过去。”电话刚挂,他办公室的门瞬间让人撞开了——碰。手底下的日本兵和天塌下来一样,拎着传单走到了三木办公桌前:“少佐!”恭恭敬敬的鞠躬后,将传单递了过去。三木接过传单一看:“八嘎!”抬手就是一嘴巴:“这种事为什么不送去特高课,送来铁路署做什么?”“报告少佐,是因为特高课的宫本课长出城了,听说是接到了秘密调令,特高课群龙无首,这才将文件递交了宪兵司令部,由宪兵司令部又转交到了铁路署。”兜兜转转竟然转了这么大个弯子?三木仔细看起了手中的传单,看见许锐锋的名字,他明白了宪兵司令部的用意,那个老不死的司令长官仿佛眯着眼睛再说:“三木,你自己的屁股、自己擦。”又是许锐锋?这回三木根本不去想是不是有人陷害的问题了,这么多线索当同时指向一个人的时候,他就算没罪也值得怀疑。砰、砰、砰……一阵枪响打碎了寂静的夜晚,三木立即转过身顺着窗口向城内看去的一瞬间,手下人提醒道:“少佐,听着枪声像是城门方向。”三木没搭话,先是走到办公桌前摇动电话,接通后立即喊道:“给我接北满监狱,快!”嘟、嘟、嘟。一声、两声、三声。连续的电话忙音让三木心里头有些发慌,他实在想不出许锐锋到底还有什么可以依仗的资本,他就不怕自己冲那个孕妇下手么?“你,马上去瓦房店把许锐锋家控制起来,如果有人反抗,不管是谁,格杀勿论!”“嗨!”不能出事,一定不能出事!三木紧张的直咽口水,这个时候出事,麻烦就大了。昨天,他接到了关东军高层那位巨人的电话,电话里三木被夸了个万多桃花开,很显然是那些从北满回去的关东军将领们说了他的好话,上面还说打算通报全军以兹鼓励,这要是出了事,还鼓励什么?不送你上军事法庭就算是不错。所以,许锐锋他必须要控制住,还得马上控制住。可,问题出在哪了?还是宫本那个王八蛋又在背后不老实了?三木的脑子彻底乱了,马占山、宫本明哲、许锐锋,这么多条线叉的他根本不知道该看哪好,他就不是一个可以掌控全局的人。嗡!嗡!嗡!警报声忽然在北满城内大作,跟谁误触了防空警报开关似得,这声音响的人心惶惶。三木还没等反应过来,电话再次响起。“摩西摩西。”“少佐,宪兵队打电话向全城求援,说是有人袭击了城防!”三木一下就瞪大了眼睛,这,这根本不可能!山里的红党已经被清理过了,土匪也大多数都选择了归降,在东北这片地面上,日本已经没有了成规模的敌人,谁会袭击城门?谁?!不要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