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红岩转过头,望着就坐在身前的许锐锋:“又不是我杀的。”
“你说的什么跪着,什么家国天下,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国家姓爱新觉罗,我一个小老百姓管不了那么大的事。”
许锐锋站起身来,就站在张红岩对面:“可你帮着日本人逼死了李邵阳,还杀了来救李邵阳孙女的人。”
“他们要来杀我,我不动手能活下来么?”张红岩反唇相讥:“你可真有意思,在江湖上混这么多年,你少杀人了?许锐锋,大老许,你现在知道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个啥?”
许锐锋摇了摇头:“还没完全明白,可李邵阳穿着装老衣服站在日本人的演讲台上自尽让我心里不舒服,我这心里就像是堵了一块石头似得,说不出来的憋屈。”
“憋屈你他妈自己去撞墙,跟我啰嗦什么呢?”
“你得死。”
许锐锋瞪大了眼睛看向张红岩:“驼龙,我知道你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什么,也知道若是几年前的我会下手比你还狠,可这一刻,尤其是当李邵阳死在我眼前之后,你做的这一切我都已经接受不了。”
“别问我是怎么回事,我说不出来。”
“我只知道你替日本人把李老爷子逼到了必死的绝境上,我只知道万千学子宁愿冲开小鬼子的枪口也要伸手替李邵阳挡从天上掉下来的雨水。”
张红岩怒喝道:“那是他们蠢!”
“这句话你说对了。”
“他们真的很蠢,李邵阳蠢到没有被枪顶着脑袋就选择了自己去死;学生们蠢到了认为用双手可以阻挡从天空落下的暴雨。”
“今天我也想蠢一回。”
“你不是想见识见识我的左手么?”
许锐锋站在了原地,伸手从袖口里拽出了那把勃朗宁1899,转身走向墙边:“今天我让你见识见识。”
“说了这么一大堆废话,还不是因为我来北满做买卖你心里不痛快了么?”张红岩自以为明白了一切的说道:“咱们都是跑江湖的,你要是这么唠,我懂。”
许锐锋不开口了,他说不清楚自己的状态,也解释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心里始终有个执念,那就是不这么做堵得慌。
再说白一点,应该说成是在李邵阳死后,这个助纣为虐的张红岩要是不受到惩罚,许锐锋心里不舒服。
江湖人杀人或许不需要理由,但起码要有一个说服自己的标准,可今天,许锐锋连这标准都不用了,依然能冲驼龙下手。
“能动手了么?”
驼龙贴着李家小姐的绣床站定,拎着那把勃朗宁1903望了过来。
许锐锋没有回答,却面容坚定。
张红岩下一秒伸手往裤子口袋里一摸,一枚银元入手掏出,紧接着他将银元放在左手——叮。
轻轻一弹,银元在空中急速向上翻滚,眼看着就要贴近棚顶时开始落下。
两人都直视着对方的双眼,谁也不肯眨动一下,就在这一瞬间,银元落地——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