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
“是。”
尹知渡一直低着头,没有抬头看上首盘坐闭眼的人。
周围的道童焚香斟茶,还有几人看着在整理书籍。
宋安时看着吴春秋眼皮动了动:“这段日子别往外跑了。”
尹知渡没有抬头,但是也没有说话,宋安时发现身边人自从进了这个地方全身崩的好像随时能从中间裂开,甚至那反弹的劲道都能伤人。
宋安时笑了一声,抱着手尖酸刻薄:“这人老了是不一样,都不希望自己身边的人出远门了,怎么?害怕一不小心死了没有人奔丧啊?”
道童手上的动作一停,尹知渡也僵了下,唯有吴春秋慢慢掀开眼皮。
五六十岁人的眼睛没有多明亮,不过一眼望过去像是静谧的海面,宽广又深沉,神秘又寂静。
“伶牙俐齿。”
吴春秋看着好似不怎么生气,宋安时却没有觉得多开心。
人只有在面对蝼蚁的挑衅之时能如此云淡风轻。
吴春秋继续闭着眼睛:“天时悠悠,天命不周,诲人以卷,不得妄求。”
宋安时哼了一声,上前两步,看着闭眼打坐的人一字一句:“天时悠悠,天道其周,竖子鬼神,休犯我城沟。”
尹知渡慢慢抬起头,看到的是宋安时的背影,看了好久竟然想的是,她今天并未收拾打扮。
宋安时在吴春秋扫过来的时候还是微微屏住了呼吸。
不是不能韬光养晦,只是都已经计划了十几年的事情。
宋安时不觉得这个老东西会在最后一刻放手。
“吴春秋,你给自己起这个名字,该不会是觉得自己能活千岁吧。”
吴春秋的眼神越来越暗沉,宋安时几乎屏住了呼吸,她觉得自己像是在海里,四面的水压几乎让她喘不过一丁点气来。
吴春秋第一次仔细打量了宋安时问:“之前受了两次伤,卜筮反噬心力,不过你这个年纪倒也算难能可贵。”
宋安时终于感觉到目光远去,微微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背心一定已经被自己汗湿了。
“我要是天资不好,恐怕你当年也不会选我罢?”
“他是天生的帝王命格,甚至出身之时气运便已经强过当今的大周帝。你又以万人坑为孽障,困龙缠身,你睡着的时候不会被那二十七万人夜夜入梦吗?”
吴春秋显得很淡定,比之那些愤怒震惊的道童,他这个当事人好像真的成了璧上神仙,呼吸吐纳之间只见仙人从容。
“本君是有大功德之人,这些年受我恩泽者遍布南北,区区二十七万人,只是为他们尚未即位的国君殉葬分担罢了。”
宋安时听到了身后传来痛苦又急促的呼吸声,手里的刀好像都有阵阵嗡鸣。
吴春秋也抬头好像在等着什么,宋安时却突然笑了:“他是贵极一时的命格,我呢?”
吴春秋意味深长:“你在孟州遇到了那人,再加上你的聪慧,还猜不出来吗?”
宋安时早就有所预感,她受了两次伤,按照常人来说,这样的心伤恐怕于寿命有损,现在她的身子不知道该脆成什么样了,但是宋安时却觉得好像自己的身体还处于鼎盛时期。
尤其是伤愈前夕,好像有一股生机在不断提供力量。
她吸了一口气:“看来我真的是南丘的巫女了?那我出现在孟州,怕也是你一手造成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