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浚的第一反应是,有人要挑起文武之间的暗斗。大宋建国以来,以文治国是不争的事实,武将地位低下也是这位太尉心里不愿触及的痛。
愤怒!压抑在心底的积怨,如火山一样在张浚的胸中迸。
“欺人太甚!气煞我也!”
随着太尉的一声怒吼,木茶几在他的重掌之下‘嘎擦’倒地,茶碗、茶水稀里哗啦的洒落一片。
相比太尉的震怒,岳飞和福王显得平静许多。该说的都已交待完毕,岳飞又沉默下来,在心里他对岳震的境遇是好奇多过于担心。从上岸看到福王开始,岳飞就不停的揣测着,儿子和这位王爷到底有什么交情。
张浚的勃然大怒,岳飞先是一愕随即又释然。太尉大人一直自认是大宋武将的领军人物,也一向对军人在朝中的地位低于文臣而耿耿于怀,反应这么大也不足为奇。
福王赵榛看着怒气冲冲的张浚,轻轻的啜了一口茶水,放下杯子道。
“张大人稍安勿燥,此事还尚无定论。本王以为这里面可能有些误会,并非临安府要针对什么人。”
“误会!哼,我看未必。”张浚气哼哼的驳道:“开国侯岳将军的亲生儿子被捕入狱,却没有人到太尉府知会一声,莫非本官,都统全军的太尉是个摆设不成!”
福王的浓眉一耸,强忍着没有搭腔,又垂下了眼帘端起茶盅。
“大帅息怒。”岳飞开口说:“临安府想必不知道犬子的身份,否则绝不敢瞒着大帅。”
张浚稍微压压怒气,先叫来扈从收拾地上的狼藉,这才对岳飞缓声道:“鹏举不用担心,我这就上朝禀明圣上,大宋军人的眷属岂能任人欺凌。倘若真是临安府冤枉你家孩子,本官一定还你个公道!”
“这等小事,就不必惊动皇上了吧。”福王的语气仍是不温不火,只是坐直了身体,双目炯炯的看着张浚,不怒自威。“本王与岳震颇为相投,自然知道这孩子是个遵纪守法的人。得知震少入狱,本王已经派人去过,决没人敢让他受半点委屈。”
张浚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暗道,好个马后炮,人都被抓啦,你才去牢里关照,有个屁用?哎,他与鹏举的小二相投?怪事,岳家小二还是个半大孩子吧。
不管张太尉心里想些什么,福王接着讲到:“岳侯前来,只是向张大人说明原由。本王也以为岳侯爱子心切,一时考虑不周,才触犯了军规。大人,你至于震少的事,本王已有安排,是非曲直不久便有分晓,就不劳太尉大人费心了。”
岳飞在他们两人说话的时候,就一直观察着福王的表情。当王爷说及岳震时,嘴角上淡淡的笑意,没有逃过将军的眼睛,这就说明福王不是在作伪。
这孩子刚来临安几天啊,怎么就和皇上的亲弟弟攀上了交情?岳飞心里不禁疑窦丛生。
福王的话一入耳,张浚立刻想到了临安知事被贬,恍然大悟。摆手示意收拾停当的扈从退下,他冷静下来坐回去,略一思索,刚才那个一闪即过的疑问也就找到了答案。
难怪岳飞脸上没有一丝的焦急之色,原来人家早就知道儿子有惊无险。
按说到这时候,张浚应该松口气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嘛。可他自己都不明白,心里为何突然升起了一阵不舒服?是因为二人前来,只是走个过场?还是因为,岳鹏举莫明其妙的和福王拉上了关系?。
大厅里安静下来,张,岳二人各自想着心事,福王竟然阖上了眼睛,假寐养神。
匆匆而来的门卫打破了寂静。枢密院知事,赵鼎,赵大人到访。
张浚和岳飞面面相觑,又一同将目光转向福王。
“今天的太尉府还真热闹哩。呵呵··”福王微微睁开眼睛笑道:“张大人还是去迎接一下吧,恐怕鼎相爷也是一肚子怒火,无处泄呢。呵呵”
看到福王知道赵鼎一定会来,这大概就是王爷所说的‘已有安排’了。
刚刚迈步出门,张太尉就看见老搭档脸色阴沉着迎面而来。赵鼎同时也看到了张浚,走到跟前劈头就问:“福亲王、开国侯都到了吗?”得到张浚肯定的答复,鼎相爷不耐烦道:“那还等什么?这就”说罢转身又要往出走。
虽说不知他因何这样失态,张浚还是叫住了赵鼎。
“老赵,等等。”他俩一文一武搭档好几年了,私底下的称呼也很随便。“鹏举算是自己人,怎么都无所谓。可福亲王那里不打个招呼,不大合适吧?你说呢?老赵。”
赵鼎面带不豫的回过身,看着太尉,他当然知道人家是一片好心。官场之上若因为耍性子而得罪人,实在是愚不可及。
“好吧,听你的,进去打个招呼。”赵鼎沉吟了片刻低声道。
张浚故意放慢了脚步,想给他一点时间稳稳情绪,两人就一前一后着向客厅走去。太尉前脚进门,赵鼎还是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福王就已含笑起身。
“哈哈··鼎相因为我那小友岳震,吃了皇上的排头,本王这里给相爷赔礼喽。”
不但张、赵二人愣神,就是随着王爷起身的岳飞,也不禁被福王这种喧宾夺主的作法搞懵了。就算王爷与岳震很是投缘,可也亲近不过人家父子吧,儿子做了错事,老子赔礼道歉天经地义。福王这样反常的行径,顿时让三人如坠云雾。
还好赵鼎风浪经见的多了,够机智,立刻换上了笑脸躬身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