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作死就不会死,真的应了这句话。
萧梓璘就算恨李太贵妃恨得摧心裂肺,也不会把自己的祖母一剑杀了。
不是他不敢对某些长辈开杀戒,更不是他和李太贵妃之间还有什么情分可言。而是他要考虑后果,他背负不起铺天盖地的谴责、指斥和非议。
再说,搞权谋的人更善于借刀杀人,更清楚杀鸡骇猴的威慑力。
萧梓璘亦是如此。
现在杀了叶玉娇这只“鸡”可能会打草惊蛇,影响他正查的大案。可他被逼无奈,不想个一劳永逸的方法,他已无法应对李太贵妃别有用心给他塞人了。
萧梓璘看到人群中的汶锦,无奈一笑,冲她们挥了挥手。飞花进入人群,同落玉一起护卫她挤出人群,坐上马车,就匆忙回府了。
这样的事萧梓璘不想让她面对,保护他的办法就是让她远离。
李太贵妃缓过神来,看到叶玉娇的尸首分离,禁不住浑身哆嗦。刚才她明明看到萧梓璘一张笑脸,尽管有些勉强,也没拒绝叶玉娇进门为侧妃的意思。
怎么霎那间就血溅当场了?李太贵妃想不明白,她甚至认为自己在做梦。
不是梦,她用指甲掐手心,感觉到了钻心的疼痛。
“你、你……”
萧梓璘微微一笑,说:“孙儿本不想在成亲之前开杀戒,可祖母一而再、再而三挑衅孙儿的底限,我已忍而可忍。祖母得寸进尺,步步紧逼,非逼孙儿杀人。
叶玉娇死了,暗卫营已打草惊蛇,就不能再给敌人喘息的机会,必须立即端掉忠顺伯府。说叶玉娇私通江洋大盗并不是冤枉她,她只是被利用而已。
孙儿听说祖母和端淑大长公主相交几十年,很要好。在查那宗案子时,孙儿一直担心因祖母刚愎自用,识人不清,镶亲王府会被叶家连累。
现在看来,孙儿的担心是多余的。恰恰相反,祖母恨透了端淑大长公主,这才设下紧逼之计,借孙儿的手除掉了叶家。祖母放心,孙儿会向圣上为你请功。”
李太贵妃浑身乱颤,哆哆嗦嗦指向萧梓璘,呜咽两声,轰然倒地。
“还愣着干什么?”萧梓璘高声呵斥镶亲王妃等人。
“太贵妃娘娘蒙骗端淑大长公主实属无奈,伙同本王设计也是为朝廷安危着想。今日大功将成,她老人家心情激动,昏倒了,你们还不赶紧扶她入府。”
镶亲王妃等人都吓昏了头,听到萧梓璘呵斥,才赶紧带人把李太贵妃扶上轿子,抬了镶亲王府。门人仆从都垂头弯腰躲进门内,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看热闹的人群被侍卫驱赶,都四散离开,每个人都尽量不发出声响。
叶玉娇的脑袋与尸体离了一丈无,孤零零地躺在午后灿烂的阳光下。
鲜血仍在濡濡流淌,阳光下,红得妖冶刺眼。
“进宫。”萧梓璘飞身上马,健马奔驰而去,直入皇城。
在皇城门口,碰到了闻信匆匆出来的镶亲王和铭亲王,萧梓璘视而不见。
今天杀叶玉娇在计划之外,打草惊蛇,肯定会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但他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被李太贵妃逼得太狠,再为案子和大局忍耐,就懦弱了。
萧梓璘已掌握了叶家和端淑大长公主与废太子勾结、参与谋乱的证据。他本想成亲之后再办叶家的案子,自己心无顾虑,也让某些人多活一些日子。
可他们偏往刀刃上凑,自己不想活了,也带累他不得改变计划。
再说还要考虑叶淑妃和七皇子,他们是否参与谋乱,现在还没找到证据。
斩草不除根,必会受其乱,这是他当务之急必须考虑的问题。
萧梓璘午后进宫,在御书房里和皇上闭门密谈,出来已是早朝时分了。他跟皇上说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任谁都知道这场谈话很艰难。
杀了叶玉娇,围了忠顺伯府,连忠顺伯和端淑大长公主都被控制了。这是朝堂的大事,若没有充分的证据,等待萧梓璘的就不只是身败名裂了。
次日早朝之后,皇上下旨查抄忠顺伯府,把忠顺伯和端淑大长公主都打入了天牢。叶淑妃和七皇子受了牵连,都被软禁了,但并未削免他们的封号。
无疑,此番冒险之举以萧梓璘的胜利划上了句号。
叶家上下都交由刑部和大理寺审问了。萧梓璘需要提供大量证据,并不轻松。
李太贵妃受了惊吓,在镶亲王府睡睡醒醒,恶梦连连。镶亲王一府上下给她念了三天经,到了第四天,她总算清醒了,也有了精神。
不用问,她也知道自己被朝野上下喷了口水,戮了脊梁骨。她越想越恨,咽不下这口气,就让明华郡主执笔,代她写奏折,告萧梓璘忤逆不孝。
萧梓璘正为忠顺伯府的案子夜以继日忙碌,听说李太贵妃告了她,他只冷冷一笑,毫不在乎。皇上若因此事处置他,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皇上早恨上他了。
据说皇上看到李太贵妃的折子,拿起来就丢到了镶亲王脸上,他只说了“为老不尊”四个字,就给这件事定了性,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说来说去,李太贵妃也太自以为是了,倚老卖老,拎不清。不管萧梓璘是不是真的忤逆不孝,皇上这么做维护了萧梓璘,打了她的脸。
她丢了脸面,更是气得不轻,躺在床上呵呵咧咧的叫骂哭泣。
陆太后亲自来看她,倒是给她长了脸,可接下来就峰回路转了。
“看妹妹哭得伤心,哀家也难受,转眼我们都已年过花甲,何必自己想不开呢。我这些天每晚都梦到先皇,每次梦里与先皇见面,不是在寺院,就是在佛堂。
哀家觉得先皇托梦应有所指,就找高僧法师解梦。他们都说先皇在点化我们求福泽,多朱经、多拜佛,哀家就想该去西山寺诵经礼佛了。”
“那你就去吧!”李太贵妃知道陆太后来者不善,说话也没好气。
“我去不行,妹妹去才好。”
陆太后笑得温和灿烂,“那叶家姑娘活生生一个人就这么死在妹妹眼前,要不是妹妹非让她在正妃之前过门,会有这事吗?她肯定怨上妹妹了。
她年轻,怨气重,又是横死,若真缠上妹妹可了不得。先皇提示我们诵经礼佛就是因这件事,妹妹还是听先皇的吧!别到时候后悔了,不好收场。”
“先皇给你托梦,又没给我托,凭什么让我去西山寺礼佛?”李太贵妃很清楚若若被送去西山寺礼佛,就与锦衣玉食的日子告别了。
陆太后站起来,沉下脸说:“来人,遵先皇冥旨,送李太贵妃到西山寺礼佛。”
“是,太后娘娘。”
“哀家不去,谁敢让我去,我死也不去。”李太贵妃疯狂嚎哭叫骂。
那就去死吧!这是陆太后的心里话,这些年她都忍着,没说出口。
皇上说李太贵妃为老不尊就等于扒到了她在皇族的体面和荣耀,让她以后都难以抬头。陆太后若不落井下石,让她尝尽苦头,就太便宜她了。
陆太后对镶亲王妃说:“告诉镶亲王,先皇让李太贵妃到西山寺礼佛关系到皇族福泽。让他以大局为重,别阻拦李太贵妃求福泽,更不能违抗先皇的旨意。”
说完,不顾李太贵妃吵闹,不用宫女搀扶,就很稳健地走出了李太贵妃的卧房。望着空中的太阳,她长舒一口气,脸上充满胜利者的自信与得意。
镶亲王妃追出来,跪下哽咽,“太后娘娘,璘儿过几天就要成亲了,他……”
“恐怕这世间璘儿最不想见的人就是李太贵妃了,他成亲是大喜事,皇上都想让他高兴,我们也不能给他添堵,你说是不是?”
镶亲王妃唯唯诺诺答应,心里却焦急难安。她是扶正的继王妃,她儿子为嫡为长,却比萧梓璘这原配嫡子低一头。如今。萧梓璘好不容易把世子之位腾出来了。若李太贵妃走了,世子之位能不能落到她儿子身上,他们母子心里都没谱儿。
“你本来就不笨,还要学着做更聪明的人,明白吗?”陆太后知道镶亲王妃是沉闷的性子,不象李太贵妃那么掐尖好强,却也懒怠训导她。
“是,太后娘娘。”
直到第三天,李太贵妃才千般不舍、万般不愿地离开了京城,去了西山寺。
在繁华富贵地享乐了一辈子,老了老了,再离开,就更让人依依不舍了。
就象一个人,不想死,但死亡永远是生命的终点,谁也逃不过去。
叶家被查抄的当天,萧梓璘就派人监控了锦乡侯府,主要密切注意叶玉柔母子的举动。即使这样,当晚,叶玉柔母子还是逃了,确切地说是被人救走的。
京城戒严,城门关闭,挨家挨户搜查,折腾整整三天,也没查到他们母子的行踪。又过了三天,景州暗卫传来消息,说是在郊外的庄子里查到了他们的踪迹。
萧梓璘亲自带兵直奔八百里之外的景州,要把他们母子及同党缉拿归案。
听说萧梓璘去了景州,汶锦的心一下子悬起来了。
还有七天就是他们成亲的日子,她担心萧梓璘赶不回来,耽误了婚礼。若萧梓璘万一有个闪失,她怎么办?尽管这样的想法不吉利,他还是要想。
“姑娘,临阳王府的卫长史来了,正和伯爷、夫人说话呢,你要见他吗?”
汶锦摇了摇头,沉默片刻,说:“你去打听一下卫长史为什么事登门。”
“还有七天就是大喜的日子,他当然为迎娶的仪式而来。”
“若真是商量迎娶的仪式,落实婚礼当天的琐事,该内务府的官员来。”
荷风出去了,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就匆匆回来了。
“姑娘,卫长史来跟伯爷和夫人商量推迟婚期的事,他担心王爷那天赶不回来,提前商量好,有备无患。夫人要问姑娘的意思,说下午再给卫长史回话。这卫长史也真是,日子还没到,就来商量推迟婚期的事,多让人心里不舒服。”
今天萧梓璘一大早就走了,此去凶险,卫生考虑到这一点,有所准备也好。
“卫长史走了吗?”
“刚刚伯爷送他走了,夫人去找老太太商量了。”
汶锦沉思半晌,握住荷风的手说:“你去跟夫人说婚期不推迟,我相信殿下会平安无事回来。就算他真的回不来,那天照常成亲,临阳王府按规矩迎新即可。”
荷风有点为难,“姑娘,这么大的事奴婢不敢传话,要不你去跟夫人说。”
“有什么不敢?你只是传话的,把我的意思表达清楚就好。卫长史提前来商量,是怕那天殿下万一回不来,到时候再准备会乱了阵脚。”
海诚和周氏都是心有城府之人,他们理解卫长史的无奈,但两人心里都不会舒服。汶锦不亲自去找他们表达自己的意思,就是不想让他们难过。
这是她的事,是她父母亲人的事,也是这合府上下的事。即便是这样,她也想自己担当,关键时候,她不想看到为她操心的人忧郁烦恼。
荷风咬着嘴唇点点头,低声说:“姑娘别担心,奴婢这就去跟夫人说。”
汶锦点头一笑,“你叫飞花和落玉进来,我有话吩咐她们。”
飞花和落玉也很沉默,她们都知道救走叶玉柔母子的人很厉害,否则萧梓璘也不会亲自出马。暗卫营景州一战损伤惨重,她们也都捏了一把汗。
“姑娘不必担心,沐飞听说殿下带人去了景州,当即就召集了百余名北越勇士追随而去。”飞花见汶锦表情凝重,赶紧挤出笑容,跟她说沐飞带人增援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