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周氏想要回这些年孝敬他和海老太太的银子,共两万多两,海朝当即恼羞成怒,不顾萧梓璘在场以及他为人长辈的脸面,对周氏母女破口大骂。【】
海谦苏氏和海诏见海朝翻脸了,不但不劝慰,反而火上浇油,挑拨鼓动。
海老太太更是撒泼耍横,还要撕打周氏,被衙役拦住,就躺到地上哭诉打滚。
周氏可不是善茬子,反正已背上了忤逆不孝的罪名,她也不怕当着萧梓璘等人把罪名坐实。海朝骂一句,她十句早骂出来了,而且针针见血句句戳心。
这一世的汶锦也是伶牙俐齿之人,可骂架她却插不上嘴。再说,周氏就能独挡一面,无须她帮腔。她只须在一旁观战,瞅准闲空儿给周氏递杯茶即可。
萧梓璘气定神闲,品着茶,悠哉乐哉看热闹,不时冲汶锦飞眼一笑。
萧梓璘看得饶有兴致,低声对随从说:“我一高兴就忘事,今天这场热闹应该请悯王殿下来品评一二,要是海贵妃能及时知道,就更好了。”
“主子放心,奴才已放风出去,关注你断这桩糊涂案的大有人在。今天的顺天府衙门都比往日多了几倍的人气。这种事想瞒都瞒不住,何况你想让人知道。”
“聪明,不愧是本王用顺手的奴才。”
海朝被周氏骂急了,也气了个半死,就呵令海谦和海诏同他一起殴打周氏。
萧梓璘见海朝父子要动手,这才沉下脸,斥呵海朝为老不尊,一顿训戒。海朝被儿媳挖苦讽刺,又挨了萧梓璘的训斥,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衙役拉起海老太太,说若她再折腾,就把她关入大牢,她才消停了。
两方休战,各自休息,争斗的气焰却丝毫不减。
“给柱国公看座,再给他倒一杯苦荞茶清清火气。”萧梓璘轻叹说:“柱国公年纪不小,别因为一些小事就大发雷霆之怒,若郁结于心,伤了身体可就不好了。”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呀”海朝捶胸顿足,感叹时都带出哭腔了。
汶锦给周氏倒了一杯茶,冷笑道:“海家确实家门不幸,要不列祖列宗抛头洒血挣来的世袭罔替的国公爵位怎么会变成五代而斩呢?海家的子孙怕是再也没有脸面见九泉下的先祖了,好端端的勋贵之家弄成这样,谁之过呀?当年老太夫人生病,拒绝服药,一心求死,不就是觉得没脸活在世上了吗?”
“你你……”海朝被孙女戳中了痛点,气得差点吐了血。
当年,朝廷与北狄国交战,打得异常激烈。海朝的父亲海润统帅三军,他的嫡亲兄长海朗任前锋主将,海润海朗父子都英勇善战,令敌军闻风丧胆。
每每想到丈夫与长子都在战场浴血拼杀,海朝的母亲李氏就提心吊胆。海朝是她小儿子,又嘴甜乖巧,她舍不得把海朝送上战场。慈母多败儿,她对海朝娇生惯养,致使他文不成武不就,把他养成了花花公子的习性。
海朝的元配发妻白氏刚怀上身孕,海朝就与叶氏,也就是现在的海老太太勾搭成奸,并致其怀孕。叶氏有所倚仗,到柱国公府跟李氏摊牌,又要死要活逼海朝休发妻并娶她过门。李氏让人把叶氏打了一顿,赶了出去,又打骂教训海朝。
当时,海朝在兵部领了一份不用点卯的闲职。叶氏常去柱国公府闹腾,搅得海家鸡犬不宁。被李氏和叶氏逼得紧了,海朝就主动提出要押运粮草去边关。
他没有押运粮草的经验,调配失利不说,更荒唐的是他竟然在临近边关的地方嫖娼,导致粮草被烧毁,他自己也被北狄国的细作抓住,当成了人质。
海朗为救海朝,中了北狄兵马的埋伏,苦战三天而死。海润因粮草被毁,又痛失长子,气急攻心。面对北狄兵马的围攻,他报仇心切,孤军奋战,兵败而死。
本来海朝是死罪,就因他的父兄都为国捐躯了,李氏又跪在午门外替海朝求情,才保住了他的命。当时的天子感叹海润父子忠烈,没追究海朝的罪责,还让他袭了爵。只是海家世袭罔替的爵位降成了五代而斩,海朝是最后的承爵人。
父兄都死了,海朝重孝在身,仍与叶氏勾搭不断。李氏因叶氏怀孕,同意让她进门,但告戒海朝必须让叶氏为妾。
就因为海朝闹出了这么多事,致使他的元配发妻白氏郁结于心,生了女儿之后血崩而死。白氏死后不到三个月,叶氏也生了一个女儿。
因为生的是女儿,又有李氏压着,叶氏安分了几年。海家还没出孝,叶氏又生了儿子海谦,一度成了京城的笑料。有了儿子傍身,叶氏又开始猖狂,闹着要扶正。海朝被叶氏捏住了软肋,连其母的话也不听了,柱国公府又闹得鸡飞狗跳。
李氏不能阻止海朝把叶氏扶正,就拒绝服药,最终眼不见心不烦,死了。
羡慕海朝好命的人不少,但有更多的人唾弃他对他嗤之以鼻。这件事是他一辈子的污点,是他的软肋。周氏和汶锦都揭他的伤疤,他能不气得心疼吗?
最主要的是他只能生闷气,因为人们还没有淡忘当年之事,他无从反驳。
周氏喝了一杯茶,平静了一会儿,屈膝跪地,“请临阳王殿下为妾身做主。”
汶锦也跪下了,冲萧梓璘飞了几把眼刀,才说:“请临阳王殿下主持公道。”
海朝恨恨咬牙,骂道:“你们这两个忤逆不孝的东西,还敢……”
“我忤逆不孝,我娘也不是我气死的。”周氏是强悍的性子,捏住海朝的痛点自不会放松,“做人要有扪心自问的底气,尤其在说别人的时候,别自己打脸。”
海老太太见海朝被周氏咽住了,刚扯开腔调要骂,被衙役瞪了一眼,消停了。
“听你们说笑了这么久,本王都没脾气,也糊涂了,还是请海四姑娘跟本王说说怎么才算公道。”萧梓璘一改嘻然之态,威严正坐,装起了大尾巴狼,“清官难断家务事,柱国公府的事很复杂,本王不好判断,还请海四姑娘明示。”
“回临阳王殿下,小女与家母口径一致。”汶锦偷偷白了萧梓璘一眼,看到周氏给她使眼色,才说:“老太太和大老爷大太太三老爷来官府告家父亲忤逆不孝,国公爷来了,也没替家父说句公道话。既然如此,那就把我们这些年送的银子还回来。我们不再反驳他们诬告,临阳王殿下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多谢海四姑娘替本王着想,不就是让他们返还两万多两银子吗?这件事好办,本王准了。”萧梓璘答应得很痛快,却以眼神告戒汶锦一定要还他人情。
“临阳王殿下,这……”海朝当然不想往外拿银子,见萧梓璘答应了周氏所请,他很着急。可面对萧梓璘威严冷酷的眼神,他嚅嗫半天,也没说出什么。
萧梓璘把海老太太写的状纸递给海朝,说:“这状纸上写海诚忤逆不孝,最主要的一项就是他在西南省这么多年,逢年过节,父母过寿,他从未给过孝敬银子。现在周夫人说他们这些年共给过两万多两银子,账本和书信就是证据。
若你们还了周夫人银子,你们继续告海诚忤逆不孝。若你们不还银子,她就可以说你们诬告。本王被你们这些闲人闲事搅得头疼,事到如今,又不能撒手不管。所以,一切从简,你们还了银子,继续告海诚忤逆不孝,本王公正处理。”
“这……”海朝无话可说,咬着牙狠狠瞪了周氏一眼,又瞪向海老太太等人。
海老太太等人来告状,就是想败坏海诚的名声,拼着自己没脸,也要让海诚背上不孝的罪名。朝廷倡议以孝治天下,这个罪名就是打败海诚的杀手锏。
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陆太后会让萧梓璘会过问此事,又碰上了不服软不低头的周氏。不管是他们被定为诬告,还是还两万余两银子,吃亏的都是他们。
海谦上前一步,躬身施礼道:“禀临阳王殿下,周氏说他们二房孝敬了父母两万余两银子,光有书信和账本不足以为证据,还请临阳王殿下深思明察。周氏说那几封书信是微臣的父亲所写,家父在信上写收到银子,并没有写收到多少。
或许周氏只是给了其子一些零用钱,数额很少,并不是孝敬家父的,也不象周氏说的那么多。还有,那本账本是二房一个姨娘所记,不足为信。两万多两银子不是小数目,若听信周氏一面之辞,就判我们还银子,也有失公允。”
“对对对,就是这么回事,请临阳王殿下明察。”海朝赶紧附和海谦。
苏氏海诏和海老太太听到海谦这番言辞,看到了转机,自是大力称赞支持。
“你们都认为海谦说得对?”萧梓璘淡定喝茶,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汶锦看到萧梓璘的笑脸,就感觉一股寒意迎面袭来,就象大好的晴天寒风骤起。萧梓璘是一只典型的笑面虎,他越是笑得动人,心里就越是发狠了。
他发狠好呀汶锦拭目以待。
柱国公府这帮人没脸没皮欠教训,敢在萧梓璘面前亏心撒谎,矫情造次,就是自找麻烦。可笑的是这帮人愚蠢太过,危险临近,他们竟浑然不觉。
“对对对,老臣认为犬子说得有理有据,很……”海朝明明亏心,听海谦的话极有道理,就想褒奖一番,看到萧梓璘的笑脸,突然没有底气了。
萧梓璘闭上眼睛,冷笑道:“陆达,本王为难了,你遇到这种事怎么办?”
陆达是萧梓璘的心腹暗卫,也就是跟着六皇子的银二,武功高强,手段利落。
“这种事最好办,可属下不敢说。”
“恕你无罪,你说。”
“那属下就说了。”陆达轻咳一声,说:“以属下之见,这种事要想找证据很简单。周夫人是否给柱国公送银子,柱国公是否收她的银子,他们的心腹下人肯定清楚。把他们的下人请到暗卫营的刑房走一圈,再一人赏一顿笞骨鞭,想问什么他们都会招。殿下若信不过属下,大可以一试,属下敢保证不出三个时辰,那些下人不只会说出是否给银子的事,还会把主子们所有的阴私事全招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