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锦主仆到达庄子,已是日落西山,天地间的景物都被淡淡的夜色笼罩了。【】
冯大娘主仆迎出来,恭敬行礼,热情问候。见汶锦满脸愤慨,只是闷闷应付了几句,她们都很纳闷,赶紧以询问的眼神看向荷风等人。
荷风微微摇头,没说什么,就示意冯大娘婆媳领着她们回了房间。汶锦一路无语,进到房间,她就靠坐在软榻上,掐着额头唉声叹气,脸色更加悲愤。
“姑娘这是怎么了?”冯大娘轻声询问。
“我们来的路上遇到运送贡品的车队,那些贡品是明天祭拜河神用的。”荷风见汶锦没出声,就跟冯大娘婆媳说了要用孩童做贡品祭拜河神之事。
“用孩子们做贡品,他们还能活命吗?”冯勇媳妇问出的问题很单纯。
“听过路的人说是要沉到河底的,肯定不能活命了,要不……”
“真是作孽呀!这帮遭天杀的。”冯大娘拍着大腿唏嘘呵骂了一番,“往年祭拜河神的贡品都是牲畜,没听说今年换成孩童,姑娘先歇歇,老奴去打听打听。”
冯大娘匆匆出去,冯勇媳妇安顿好她们,也离开了,房间里安静下来。
汶锦喝了一杯热茶,满身疲乏慢慢缓解,可她仍无半点欢欣。被锁在铁笼里的孩子们那惊恐无助的眼神已印入她有脑海,每每想起,她都心如刀割。
在路上,她因为这些孩童悲惨的命运心痛,差点窒息背气。她强迫自己不再想那些孩童的样子,可她心里一直为他们难受,就要想办法去救他们。
她的孩子,也是苏宏佑那畜生的孩子出生一个时辰就被生父摔死了。作为母亲,她由己及人,为自己的孩子痛彻心扉,也心疼那些即将面对屠杀的孩子。
纵贯千年,横行万里,母性的光辉没有什么东西能遮挡或掩盖。
“姑娘,晚饭送来了,你还是吃一点吧!”
荷风端来一碗鱼香四溢的汤递给汶锦,劝她先喝汤去燥。汶锦接过汤碗,看到碗里滑嫩的鱼片,一阵反胃,她强压恶心,一口气就喝完了那碗汤。
汶锦把汤碗重重放在桌子上,很坚定地说:“我要救那些被当作贡品的孩童。”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活活摔死,她当时实在没能力相救。为此,她的悔恨愧疚从前世延续到今生,午夜梦回,静坐沉思,都能让她痛到无法呼吸。
那些被当作贡品的孩子与她素昧平生,可让她碰上了,这或许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她要救他们,没有目的,若说理由,那就是一个母亲衍生自心底的善意。她没能救下自己的孩子,能救别人的孩子,也是她对她的孩子的补偿。
“那些孩童才几岁,就这样被淹死,太可怜了。荷风,你帮我想想办法,我要救他们。”汶锦紧紧握住荷风的手,喃喃道:“你说我们是不是该救他们?”
荷风并不惊讶于汶锦要救人的想法,只是汶锦让她帮忙想办法令她受宠若惊。她比汶锦年长几岁,见识、手段和魄力却远不及主子,怎么帮忙?
“奴婢也认为该救,只是……”
“只是什么?你也觉得救他们难度很大、甚至无计可施吗?”
“祭拜河神是大事,他们被当作贡品,想救他们确实很困难,奴婢……”荷风欲言又止,汶锦一再追问,她才嚅嗫道:“明天老爷也会来参加祭拜仪式。”
“我真是急昏了头,脑子都不转了,明天父亲也会来参加祭拜的。”汶锦拍了拍前额,又说:“是我失误了,当时碰到这样的事,我们不该来庄子,应该直接回城告诉老爷。现在天色已晚,再回城报信也来不及了,怕是他来……”
汶锦话未说完就嘎然而止了,她想到了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
罗夫河两岸的民众每一季都会祭拜河神,如同过年过节,都成了贯例。虽说祭拜是民众自发的,官员为表示与老百姓同甘共苦,每次祭拜他们都会参加。
海诚是罗州知州,每次祭拜都要参加,除非衙门有大事,实在走不开。她听海诚说过要参加今秋祭拜河神的仪式,那么,海诚是不是早就知道献给河神的祭品里有孩童?若未经官府允许,那些筹办组织者敢把孩童当牲口沉入水中吗?
“姑娘,我们现在只能求老爷帮忙了。石林郡归罗州管辖,老爷又是爱民如子的好官,他听说这么残忍的事,绝不会坐视不理。”
汶锦叹息摇头,“不用了,说不定……”
“姑娘,冯管事回来了。”竹修进来传话,见汶锦脸色不好,又低声说:“冯管事刚送贡品回来,说安置一下再来见姑娘,让奴婢先来传个话。”
“知道了。”汶锦坐到软榻上,平静了一会儿,不象先前那么急躁愤恨了。
不管海诚是否支持她救那些孩童,只要是她认准的事,她都会义无反顾去做。
汶锦沉思片刻,低声对荷风说:“唐二蛋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你让冯大娘派几个人带你去找他,把那件事告诉他,他就是想不出办法,多个帮手也好。”
“是,姑娘。”荷风赶紧去给唐二蛋送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