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夜辜星弃车而逃,紧追不舍的三辆车顿时急刹,十几个黑衣人扛着家伙一拥而出。
夜风无声,月色凄迷。
夜辜星趴伏在草丛里,在夜色掩护下暂时得以隐匿踪迹,双手护住小腹,眉头些微拧紧,屏息凝视间,稍稍松了口气。
这小东西还挺耐摔!突然就对小家伙那个连正面儿都没见着的便宜老爸心生几分好感。
好吧,是她趁人之危,强了人家。不过,那男人估计也不是什么良家妇男!
没见过良家妇男受枪伤的,那子弹可是实打实射进了肩胛骨,误伤的几率近乎于零,那说明什么?
只能说明那男人仇家多,被人追杀,反正不是什么好人……
但此刻夜辜星却无比感谢那个男人强大的基因——扛摔!
想当初,中了枪还从那么高的围墙上摔下来,哐当一声砸到她面前,又被她一个新手小菜鸟霸王硬上弓,颠来倒去折腾了一……呃,两回,不仅没死,居然还在她肚子里留种了?!
咳咳……小东西,跟你那便宜老爸学着点儿,一会儿老娘带你杀出重围,可得好好待着!
“臭娘们儿!滚哪儿去了?!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
“co哥,这边没有发现。”
“这边也没有。”
“再找!完不成任务就等着挨枪子儿!”
“co哥,老大只说活捉于森,没说连他的情妇也要抓啊?!是不是有点……兴师动众了?”
“du!你他妈懂个屁!叫你找你就找,哪来这么多废话?!”
“是……是……”
粤语?香港人?看来是三合会没错。
夜辜星早料到香港那边会有所动作,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海龙会是龙王胡世友一手建立起来的,而胡世友这个人在向式一族最强盛,也是香港三合会最巅峰时期曾担任坐堂。
三合会的职位,分内八堂外八堂,除了龙头老大称“坐馆”外,下属便是坐堂,总管帮会事务,而其下设有管堂、执堂、礼堂、刑堂,分别负责人事、帮会人员训练、礼仪和刑罚等事务。
可以说,坐馆之下,便是坐堂最大。
可是后来三合会逐渐衰弱,实力大不如前,丢了南方大片势力范围,一日不如一日,那时,胡世友因行事作风太过激进,遭到另外几个坐堂的排挤,终于叛心渐生。
20年前,他带着所有家当偷渡北上,最后扎根京都,创立了海龙会,但是香港向家却一直不承认海龙会的存在,甚至一度以话事人身份自居,声称海龙会是香港三合会的分支,近几年三合会现任当家向既上位,手段铁血,野心昭彰,更是不断向海龙会施压,妄图吞并海龙会在京势力,但由于胡世友和谢志华强硬的态度,向家最终选择观望,并没有真正撕破脸。
这次,胡世友被杀身亡,海龙会本该是三合会的囊中之物,但奈何半路杀出个于森,竟然在谢志华的支持下,逐渐掌权,不仅清扫了帮中诸如蔡飞象之流的几股势力,还大刀阔斧裁剪掉那些理不清的枝枝蔓蔓,手段之快,杀伐果决,最后居然金蝉脱壳成立了暗夜会!
这下,三合会是真的坐不住了!
思绪不过在电光火石间短短几秒,而此时,那群香港人的搜寻范围正逐渐扩大,一步步逼近夜辜星的藏身之地。
“co哥!在这……唔……”猛地蹿出,利落抬掌劈在那人后颈之上,夜辜星捡起地上的枪,一个利落翻滚,再次消失于浓密的草丛间,而她先前藏身的位置已经成了火药聚集地,十几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那个方向,枪声不停,火药味随风弥漫,硝烟正浓。
“砰——砰——砰——”
“笨蛋!都给我停手!”co哥一声令下,所有人齐齐收枪。
借着草丛的掩护,夜辜星匍匐前行,一共十二个人,但枪里只剩十发子弹,也就是说,还有两个人……
举枪,瞄准,扣动扳机,少女漆黑的目光与夜色融为一体,宛如骤然降世的修罗杀神,冷峻的面容,寒凉的眼神,眸底似有血光划过。
子弹没入血肉的闷响在寂静的夜里尤为清晰,一名黑衣人应声倒地。
夜辜星迅速转移方位,屏息凝视,暗中潜伏,静待时机,“砰——砰——”
又是两声枪响接踵而至,尾音回荡,空响不绝。没有给对方更多的反应时间,夜辜星再次移动,举枪,瞄准……
每一个闪身,每一次移动,每一次翻滚,她都极为注意,一切都在不伤害小东西的前提下进行。
接连十枪,十个黑衣人应声而倒,最后只剩下那个被称作“co哥”的大汉和其中一名手下。
将手中的空枪对准前方一掷,正好砸到那名手下头部太阳穴的位置,夜辜星看准时机,如猎豹般自那人身后跃起,眼中狠色一闪即逝,咔嚓一声,那人已被扭断了脖颈,缓缓倒地,而她的位置也最终暴露,co哥低咒一声,举枪瞄准,眼中恨色翻飞,迅速扣动扳机。
夜辜星暗叫不好,在听到枪声后下意识侧身躲避,却还是晚了,弹片擦过她右手手臂,一条深深的血痕骤然乍现,夜辜星咬紧牙,也不管自己是否受伤,竟猛然欺身逼近大汉,手肘半屈,反身给了那人下巴狠狠一击,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co哥捂住受伤的下巴,眼中战意更浓,杀光毕现!
“妈的!”只见他从怀里又掏出一把枪,恼羞成怒之下竟像疯子一般,两手举枪,毫无章法地扫射起来。
夜辜星随即倒地翻滚,小腹一痛,她暗道糟糕,猛然抬眼,只见两方黑洞洞的枪口正抵着她,持枪之人血红着双眼,张狂狞笑。
好不容易摆脱过去,重活一世,难道今天就要死在这荒郊野岭?除了不甘、愤怒之外,剩下的只有满心愧疚,下意识伸手护住小腹,小东西,还是连累你了……
“砰——”枪声响起,划破寂静的夜,响彻一方天空。
没有意料中的疼痛袭来,她猛然睁眼,却倏而瞳孔一缩——
夜色中,男人高大的身影仿如踏月而来,一身黑衣,眉目冷峻,月光勾勒出刀削斧刻般的英俊侧脸,最让人难忘的,却是那双深邃仿如星空,广袤堪比银河的黑眸,此刻,里面一如既往的冷漠,仿如那种冷,已经融进了骨子里,刻在了灵魂中。
他举枪而立,凛然如豹的黑眸倏然望进夜辜星眼中,里面,竟罕见地划过一抹复杂,夹杂着些许了然。
而那个被唤作“co哥”的大汉到死也不明白为什么倒地不起、一睡不醒的人会是自己!
“嗨!又见面了……”夜辜星捂住小腹,慢慢起身,尴尬地扯出一抹笑。
“嘿嘿……那个,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哈……嘿嘿……”说罢,转身欲走。
可尚未迈出一步,手腕处却猛然一紧,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夜辜星高挺的鼻梁便旋即撞上一堵肉墙,强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眼中警惕之色一闪而过,她全身倏然戒备,严阵以待。
在她讶异的目光下,男人竟慢慢俯身,夜辜星别在身后的右手下意识比成刀状,目光落在男人的后劲处,精力高度集中,只待他有所动作,她便一刀劈下!
安隽煌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好似沐浴在阳光下,躺在干燥的沙滩上,暖,却不烈。
全身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来,一种涌动的情感似要破土而出,他竟觉得,无比……亲切?
在女人警惕的目光中,他缓缓蹲身,下意识朝那温暖之源靠近,再靠近,最后竟然整颗头颅都贴在女人的小腹之上,不够,还是不够……
他伸手圈住女人的腰,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光明?
“呀……你……”夜辜星惊呼出声,一张樱色小嘴张成o型。
安隽煌竟缓缓勾起唇角,抬眼望向她,那一瞬间夜辜星仿佛撞进了一片原色之中——干净、纯粹、黑白分明。
这个男人……
谁知,安隽煌竟指着她小腹,一脸慎重,眸光认真,“我的。”
夜辜星惊悚了,一千匹草泥马自她心中狂奔而过,“呃……”
哑口无言。
谁知男人却不肯罢休,再次一本正经强调道:“我的。”
“你……不是……我……”第一次,能说会道的她笨嘴拙舌,男人双臂如同铁钳,死死环住她腰际,无论如何用力也挣脱不开。
他认真地望向她,像在申明,又似在说服,“小家伙,我的。”
夜辜星面色一阵怪异,像看一个疯子般望向他,“什么你的?我……嘶——”腹部一阵痛疼袭来,她刷的一下脸色煞白,眸底一闪而过慌乱,小东西,你千万不能有事……
面色一凛,直接伸手将安隽煌推开,她需要看医生,现在立刻……
谁知,先前不动如山的男人此刻被她轻轻一推竟身形不稳向后倒去,她心下微讶,但转身离开的动作不停,只是余光瞥见男人痛苦地捂住心口位置。
“我可以救他。”即便痛苦若斯,男人的声音却依旧克制、平稳。
夜辜星脚下一滞,苍白着一张脸,蓦然回头,额际早已冷汗密布,眉间似有痛苦凝结,只是双手牢牢护住小腹位置,“你……”
目光微动间,眼前地转天旋,再回神已是落入男人宽厚的怀抱中,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霸道,张狂,不可一世,唯我独尊。
迷蒙之中,夜辜星轻轻抬眸,只见月色下男人表情凛然,薄唇紧抿,但一双深邃无垠的黑眸却仿佛有种牵引人心的魔力,冷漠中带着张狂,霸道里彰显雍容。
她没有挣扎,甚至带着一种依赖、一种恳求,死死揪住男人的衣袖,像抓住唯一救命的稻草,只希望,他能兑现承诺——救她的孩子……
在彻底失去知觉的前一秒,夜辜星紧蹙的眉头依旧没有丝毫放松,她不知道这个大胆且冒险的决定是对是错,但,已经别无选择……
……
咸湿的空气带着阳光的干冽,清风入窗,送来丝丝凉爽的感觉。
清晨,朝阳初现,万物清醒,海浪拍打着岩壁发出错落有致的哗哗声,一幢独栋别墅矗立海岸,高屋建瓴的态势,符合主人一向居高临下的做派,张狂,冷冽,目空一切。
二楼,主卧,窗扉半掩。
阳光调皮地挤入室内,将黑色大床之上闭眼沉睡的女子柔柔笼罩,绝色的容颜,白皙的肌肤,此刻两排宛如羽扇的睫毛轻颤,似要醒来的模样。
夜辜星倏然睁眼,所有神经骤然绷紧,每一个毛孔都高度戒备着,没有初醒时的睡眼惺忪、朦胧沙哑,一双黑瞳霎时清辉潋滟,冷光涌动——戒备、惊疑、凝思,各种情绪齐齐划过。
下意识伸手抚上小腹,神情一顿,目光缓缓下移,此刻,一双骨节修长的大手轻置于她的小腹之上,干燥中带着男人独有的冷冽体温,但却莫名萦绕出一种安静的恬适,好像在这样的安抚下,折腾一天的小家伙安然入眠,睡梦正酣。
夜辜星松了口气,身体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还好,保住了……
呃……可是这男人的手……
正欲抬手将其拨开,却发现自己的左手挂着点滴,右手无力垂下,倒抽一口凉气,伤口裂开的疼痛骤然传来,右手上臂缠裹着的白色纱布已渐渐渗出鲜红。
——是昨天一番缠斗之下,被弹片擦伤的位置。
安隽煌早在夜辜星睁眼的前一秒就已经清醒,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愿醒来,又或者在留恋些什么。
他从来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想靠近一个……女人。
很难以置信,很不可理喻,但事实如此。
当淡淡的血腥味传来,他再也无法继续假装下去,几乎是下意识睁眼,却对上女人了然含笑的目光。
“不装了?”她笑得恶劣。
他却倏然眉眼一沉,目光自她手臂上淡淡的血色掠过,一股莫名的恼怒升起,行至门边,冷冷丢下一句:“你大可不必如此。”
夜辜星一愣,她干嘛了?视线移到自己右臂伤口处,想到男人方才在此停驻的目光,他不会以为她是故意弄伤自己来诱他清醒吧?
不一会儿,房门被再次推开,眉目沉冽的男子先行步入,身后紧跟着一个艳如桃花的绝美男人。
溟澈觉得这个世界玄幻了,从昨天晚上看到家主抱着一个女人从夜色中走来的时候,这个世界就变了,他觉得自己在做梦!
揉揉眼,再揉揉眼,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家主还是那个家主,霸道依旧,冷漠如故,只是怀里多了个女人。
他和溟钊当场就傻了,他倒还好,因为多少猜到了一些,稍稍有那么点心理准备,溟钊那小子可就比他惨多了,瞬间石化,如遭雷击,啧啧……多少年没见他露出那副模样了?
现场最淡定的当属月无情,那神棍好像早就猜中了似的,只是用一种打量的眼光盯着家主怀里的女人看,好似要将人看穿。
“做事。”
“啊?哦……”溟澈猛然回神,认命地上前为夜辜星检查,而过程中夜辜星十分配合,丝毫没有身处陌生环境应有的惊慌与促狭。
溟澈眼底微讶,眸色渐深,这个女人……
“如何?”见溟澈拔出针头,取走点滴,夜辜星开口询问,目光却是定定望向一旁挺然而立、不发一语的安隽煌,既然这个男人没有趁她昏迷的时候对她出手,那现在就更加不会,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她懂。
溟澈有种被人当免费劳动力使唤的错觉,撇撇嘴,还是如实说道:“情况暂时稳定,接连两次动了胎气,母体大量失血,最后还能安然无恙,只能说,这孩子命大!”
夜辜星笑笑,自从得知怀孕,决定暂时留下这孩子起,她就特别小心,昨晚虽然又是枪战又是打斗,但她都很注意,动手之前都是看准了角度,尽量将腹部的冲击降到最低,只是最后那一摔有些出乎意料,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阳光下,女子柔柔地勾起唇角,周身沐浴在金色的光晕中,一种名为“母性”的光辉将她渐渐笼罩,清泠的眉眼霎时软化,映照着本就绝色的容颜,一时美不胜收。
溟澈微微一愣,安隽煌却是呼吸一滞,他下意识抬步靠近,在溟澈惊悚的目光下,缓缓蹲身,骨节分明的大掌试探着抚上夜辜星的小腹,目光虔诚,似在膜拜,却并不卑微,像天性掠夺的猎豹霎时收敛了利爪,不是妥协,只是甘愿——心甘情愿!
夜辜星也是一愣,本想挥开男人的手,但却撞进了一双虔诚深邃的黑眸中,以致于,她忘记了所有动作。
男人本能地贴近,冷厉的侧脸在阳光下霎时温软了几分,但冷漠却好似刻进了骨子里,此刻,他在极力收敛,抬起头,望进女人的眼,紧抿的唇角牵动,却依旧固执地坚持,“我的……孩子。”
“什么?!”这回惊呼的是溟澈,像被人踩到尾巴的猫,一跳八丈高。
夜辜星只是笑笑,朝男人冷静分析道:“这位先生,我很感激你不计前嫌救了我……和孩子,但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我们之前根本就不认识,第一次见面也不太友好,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可能是你的,我看你认错人了吧。”
溟澈在一旁使劲儿点头,分析得很有道理啊!有理有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