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屋门口半晌也不敢推门,怕推门进去什么也没有,一切都是一场梦。
芸奴站在门边见他迟迟不进去,不明所以,小声道:“大人,屋里那女……夫人还未起身。”
李暠舒了口气,推门进去。
屋内未点烛火,一片昏暗。
他缓缓走到榻边,看着被子下起伏的朦胧曲线,俯下身道:“艾娘,起来吃点东西吧。”
床上的人毫无反应,他细细看了一会儿,发现她是真的未醒,想必是累坏了。
宠溺一笑,脱了外衣,钻进入被中,把她拥在怀里。
多少年了?
他终于寻得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辛艾缓缓睁开眼,有一阵恍惚,伸手摸去,身边空空荡荡。
她实在太累了,来长安一年就没有踏实睡过几觉,好不容易他在身边,以为能安下心来,谁知道又痴缠了几日。昨日迷迷瞪瞪醒来几回,屋内昏暗,也无力起床,反反复复昏睡过去。她记得昨天半夜醒来李暠在的,这会儿又出去了吗?
一天没吃东西有些饿,休息了这么久,她终于缓过来,坐起身,想下床找点吃的。
被子掉落,她低头一看,身上那吓人的痕迹……狗男人,下手可真重!
突然有人推门进来,她吓了一跳,赶紧把被子拉好。
芸奴见她醒了,从外面端了几样吃食和一套衣物,小心翼翼的开门放在外厅,一句话也未敢说,放好东西就低头出去了。
她起床稍作休息,环顾四周,发现屋里比前几日的时候稍微有了些变化,窗边的榻几上多了一些纸笔,走近瞧了瞧,居然还有两卷吴道子的画作。
闲着也是闲着,她干脆提笔落墨。
画中飞天面貌圆润,衣着华丽,衣裙和飘带随着身体顺势飘扬,作驾云飞舞状,是典型的唐代风格。
笔下未停,在另外一张纸上又随意画了一幅松竹图。
她把两张画放在吴道子的画作旁边,对比着看了看,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过来,她的画其实已经有了质的飞跃,线条越加流畅,人物造型运笔处处讲究,单看确实也算佳作,和吴道子的画放一起就还有很大的差距,说到底,还是她内里不是古代人,少了一些大气磅礴的自由底蕴,多了几分现代理论的框架美学。
直白点就是画得中规中矩,处处都是美术理论,就是不随心。
又是等待的一天,李暠整日未见人影,这已是吐蕃攻入长安的第八天,她应该待不了多久就会随他一起离开吧?
天色已暗,房里漆黑,辛艾坐在桌前,看着窗户上的树影随着微风摇曳,脑子闪过前世种种。
夜半时分,屋外传来些许响动,应是李暠回来了。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外面的月光倾泻进来,照得地上一片银白,不过片刻,屋内又恢复漆黑一片。
他没看榻几这边,径直往床榻走去。
榻上被褥叠放整齐,不见日日思念的人影,他顿时慌了神,凉意从背后窜起,心中一片冰冷,不敢想象人怎么会消失不见。转身要跑出去叫外面的士兵,嘴刚张开还未出声,看见有一人影坐在榻几处,他轻声试探道:“艾娘?”
辛艾低低“嗯”了一声。
得她应声,才缓了缓心神,提气的一口气逐渐放下。
黑暗里两人都没说话,李暠静静的站了会儿,才走到榻几旁把灯点着。
借着灯光,他细细打量她的神情,看不出来异样。
又看了眼桌上的画,心中有些无奈,不知如何开口,只好小心翼翼试探性的拉她的手。
她倒是没有抗拒。
李暠安下心来,又唤了一声:“艾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