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暠把自己关在家里两月,敦煌已入深秋。
他站在廊下,看着风吹落树叶,掉了满地,眼前又浮现她坐在树下吃葡萄的样子,得意的翘着脚丫,朝他甜笑……枯叶飘过,树下仅有一片空荡,他痛苦的闭上眼。
宋繇进来就见他穿着单衣站在外面,赶紧跑过去推他进屋,拿了厚氅披在他身上:“阿兄,小心着凉。”
他大病一场,瘦得不成人样,双颊凹陷,形销骨立。
宋繇看着他,十分忧心,嫂嫂的尸身不见踪影,他便一直如此折磨自己。如今搬来陪他同住,就怕他想不开,只是日日来劝,也没有什么变化。
“阿兄,嫂嫂的东西要收一收了。”他等了等,见李暠没有回应,才继续道,“辛家今日派了人来问,何时可以来取东西,他们也不要求退还全部嫁妆,只想拿几件有意义的回去,当是留个念想。”
李暠扶着额,有些难受的道:“让涣奚去清点吧,她比较清楚。”
见他终于松口,宋繇紧跟着说:“已经这么久了,阿兄,如果你不想办丧仪,也是时候给嫂嫂立个衣冠冢,让她有个归处。”
等了许久,没等到答复,只能无奈继续劝道:“阿兄,你如此拖着不是办法呀。”
李暠失神的望着某处,声音沙哑:“你说,我还能见着她吗?”
宋繇只觉得他魔怔了,还未走出伤痛,内心叹息,多说无用,拍了拍他肩膀,起身离开了。
走到门边时,他回头看着李暠说了一句:“阿兄,嫂嫂已经没了,她不会回来的。”
没走几步,身后传来压抑的哭声,他摇了摇头,深情之人最怕情深。
李暠晚上坐在榻边,看着靠墙的几个箱笼,想起了宋繇白天的话。
这些箱子是成婚之前她送来的,里面稀奇古怪的什么画都有,不就是不想嫁他吗?这些东西还能吓到他不成?
手札上的东西他花了很长时间才消化,原来她来自很久之后的未来,甚至根本就不是为他而来,是为了那个破石窟来!而他,只是这道风景上的一个过客。
她的手札上写了好多他从未听说过的朝代,和很多关于石窟和敦煌城的事,比如隋唐更替、张议潮归义军、王圆箓……虽然不详尽,有的只有几句话,但是整本几乎全是“莫高窟”,而他只占了其中的短短一页而已。
李暠捏了捏眉骨,有些荒诞的想,没有找到她的尸身,是不是意味着她回到了未来?
他从榻边匣子里抽出两张纸,一张是她小时候画的凉州图,另一张是他画的更详尽的凉州地图。
涣奚站在门口来回走了几圈,犹豫要不要把手上的信送进去。
娘子出城那天,她没赶得急把信送到她手上,后来娘子出事,乱得完全忘了信的事。
如今她要跟着娘子的嫁妆一起回辛家,收拾东西时看到信才想起来,眼前浮现出她的笑颜,泪水不小心滴到信封上,她赶紧抹去。
擦干脸上的泪,她敲了敲门。
“进。”
涣奚推门进去,递上信,道:“这是娘子出城那天有人送来的,奴还没来得及交给娘子……”说着又忍不住啜泣起来。
李暠接过信,叹了口气:“你先下去吧。”
“是。”
他拆开信封,大致浏览了一下,脸色突变,对门外叫道:“繇儿!”
宋繇不知发生了何事惹得他如此愤怒,赶忙跑进来:“阿兄,怎了?”
李暠把信丢给他,宋繇一看,脸色也变得苍白。
“这是真的?”
他不敢相信。
“你去查查看,索嗣当时是否真的在敦煌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