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熟,他倒是知晓其人一些底细的。
此人名渡,字汝舟,号二毋居士取(大抵是取“毋欲速毋见小利”之义),家境殷实,父祖皆行商,在归安当地算是有些名气(说到这,陈亮乜冯过一眼,似乎在说与你差不多)。其乡试、会试均是堪堪过关,殿试也是排名三甲最后,委实是运气不错。而且,这也是大定归安县第一位进士,据说在当地极为轰动。
冯过想了想,很是随意的说道:“乡试堪堪过关倒也罢了,可会试也能名列孙山之前,这张汝舟的运命也太逆天了吧。”
陈亮一愣,皱了皱眉。
仁宗朝时,有吴人孙山,滑稽才子也。赴举他郡,乡人讬以子偕往。乡人子失意,山缀榜末,先归。乡人问其子得失,山曰:“解名尽处是孙山,贤郎更在孙山外。”
从此,世人名考试未过关者为“名落孙山”。
关键是冯过话中有话呀,确是难解,张渡在乡试都险些名落孙山,会试能取中?
南京会试难度远超东京会试,盖因天下才子十有八九在南方,南直隶、浙江、江西、福建,可谓是名人辈出。真论起来,浙江不见得比江西和南直隶强。简单的说,不论是哪个省乡试排名后面的举人在会试必是无取中可能的。除非,此人考前恰巧押中了试题并经高人指点写过高质量的时文,又或者是……作弊?!
陈亮自是晓得其中厉害干系,看冯过一眼,满是询问之意。
冯过轻轻摆手,示意自己也只是随口一说。事实上,他是没想好怎样引燃张汝舟这颗定时炸弹,先慢慢的留心查吧。
晚膳甚是丰富,既有京中正店的“外卖”,又有自家厨子烹制的南方菜,还弄了只火锅,涮着羊肉,还有有“拔霞拱”(肉片色泽鲜亮的兔肉),配上一壶温酒,那味道一个字:赞。
甄金莲在旁添酒布菜,又有应素白抚琴、方兰芝剑舞、董小宛小唱,端的是美不胜收。
陈亮饮至酣处,摔杯而唱:
“蔗浆酪粉,玉壶冰醑,朝罢更闻宣赐……年年此日,共道月入怀中最贵。向暑天,正风云会遇,有恁嘉瑞。鹤冲霄,鱼得水。一超便、直入神仙地……骑鲸赤手,问如何、长鞭尺箠。向来王谢风流,只今管是。”
还别说,其噪子略微沙哑,蕴藉沧桑,放声高歌别有一番韵味,董小宛几个自是很给面子的喝彩叫好。
众人又起哄让冯过这位“词中仙”作词——因其流传于世的词作皆是精品,便搏得了“词仙”美誉。
冯过倒也不摆谱,随口诵道:
“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白白与红红,别是东风情味。曾记,曾记。人在汴京微醉。”
嗯,今日刚听李清照的新词,便也“写”了一阕《如梦令》,将“武陵”二字改为“汴京”,不误格式。
此词乃严蕊所作,其是那个时空南宋台州极富才情的歌妓。唐仲友为台州太守,严蕊侍宴,命严蕊赋红白桃花。严蕊即席赋成这首《如梦令》。
后人评曰:“此词绝不同于一般粘滞于物象的咏物词,它纯然从空际著笔,空灵荡漾,不即不离,写出空白桃花之高标逸韵,境界愈推愈高远,令人玩味无极而神为之旺。就艺术言,又可以说是词中之逸品。”
严蕊原姓周,出身低微,因家境贫寒被卖入乐籍,自小习乐礼诗书,后沦为台州营妓、也称官妓,严蕊属歌妓,改严蕊为艺名。严蕊善操琴、弈棋、歌舞、丝竹、书画,学识通晓古今,诗词语意清新,四方闻名,有不远千里慕名相访。
浙东常平使朱熹巡行台州,因唐仲友的永康学派反对朱熹的理学,朱熹连上六疏弹劾唐仲友,其中第三、第四状论及唐与严蕊风化之罪,下令黄岩通判抓捕严蕊,关押在台州和绍兴,施以鞭笞,逼其招供,“两月之间,一再杖,几死。”严蕊宁死不从,并道:“身为贱妓,纵合与太守有滥,科亦不至死;然是非真伪,岂可妄言以污士大夫,虽死不可诬也。”
此事朝野议论,震动宋孝宗,孝宗认为是“秀才争闲气”,将朱熹调任,转由岳飞后人岳霖任提点刑狱,释放严蕊,问其归宿。严蕊作《卜算子·不是爱风尘》:“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岳霖判令从良,后被赵宋宗室纳为妾。
苦命人哪,好在归宿不错。
众人不允,甄金莲更是嘻笑着让冯过唱上一唱。
这丫头片子,被宠坏了哈,冯过丝毫不怵,前世可是麦霸来着,唱就唱,who怕who?
歌嘛,现成的,他用唱俗唱法将李清照的新词唱了一遍,一唱三叹,让听者一愣一愣的,还能这么唱?好像很好听的样子哦。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是夜,自歌自舞自开怀,且喜无拘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