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明兄近来可好?”一目十行地看完冯过带来的信,稼轩先生的脸上多了些许感慨,许是乍然收到挚友的信件生起了回忆。
“先生可日饮黄酒一坛。”冯过规规矩矩的回答。
稼轩先生坚毅的面容上掠过一丝笑意:“清溪先生擅饮、嗜酒之名在外,倒是一直未变。”
冯过心想,这二人必是好基友无疑了,都说“臭味相投”,想必眼前这位也是大酒缸哩。稍稍迟疑,他终是忍不住问道:“前辈可是辛枢直?”
文人间可称呼字、号,亦可称呼对方的官职,如“弃疾先生”、“稼轩先生”、“辛枢直”。
对方并未回答,拈着信沉吟不语,似在权衡着什么,良久,方徐徐说道:“某便不回信了,烦请冯小友……汝告诉清溪先生,某会至鹅湖赴约。”
童生进了学,不怕十几岁,也称为“老友”;若是不进学,就到八十岁,也还称“小友”。冯过尚未过院试,仍是童生,自然是“小友”。
鹅湖在铅山县东,当年大儒朱子夫讲学于斯,后有“鹅湖书院”,声名远扬,并不在“信江书院”之下。
说来也妙,太祖常威于信州起兵,乃立定国,延绵国祚百五十年。信州作为国朝龙兴之地,却是远离武事而文运兴昌。定国科举以江西为最,信州则冠绝江西。由武功转文治,觑一地之变而知一国之迁也。
而鹅湖因了昔年朱子夫与陆玄“鹅湖之会”之故,一举成为文人圣地,无数儒士赶赴此地缅怀朱、陆二位名儒。“鹅湖之会”关于理学与心学的辩论影响深远,时至今日各大书坊仍在刊印相关书籍。
那次大会进行了三天,双方各持己见、互不相让。虽然学术上的分歧没能得到解决。但是这次讨论会影响很大,算是哲学史上堪称典范的一次学术讨论会,而且开启了书院会讲的先河。
之后便时常有学子相约鹅湖就学业展开辩论,皆以效仿先贤为由。当然,多数是东施效颦,犹若《神雕侠侣》书末杨过等人“华山论剑”,便有江湖无名之辈在华山上演“论剑”的闹剧……
不过,自朱、陆“鹅湖之会”后的鹅湖文会不仅仅是学术之争,亦有诗词唱酬的文友会。总之,文人嘛,惯擅于此类集会,乐此不疲。
冯过忽而有些恍惚。在那个时空,他是个历史爱好者,自是晓得那次鼎鼎有名的文坛盛会,也晓得之后还有第二次“鹅湖之会”,主角便是辛弃疾与陈同甫。
但这个时空的辛弃疾却是以文章和武功见长,长短句造诣平平,远未到“词中之龙”那个境界。
只能说,“贵圈真乱”。
对于冯过而言,无论怎样,眼前这位要去鹅湖,等于是隐居数年后再度亮相,这绝对是大事件。嗯,虽然对方并未承认他便是那位。这着实令冯小七心痒难耐啊。
好在,这位不像道士的道士悠悠然微微点头,为冯过解了惑:“某便是辛坦夫,与令师本是同科好友。”
官场三大铁:同乡同窗同年。三者多联朋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辛弃疾自承与资哲为同年,显然是关系极为亲近。
抖了抖手中信笺,辛弃疾微微一笑:“令师对汝极为看重,言称汝可传其衣钵……嗯,许你下月随赴鹅湖,多听多看少言可也。”
冯过不由得一振,与辛弃疾相比,资哲的翰林院掌院学士虽只是正五品衔,但却更为清贵。
其时,礼部尚书、侍郎必由翰林,吏部两侍郎必有一由于翰林。其由翰林者,尚书则兼学士(六部皆然),侍郎则兼侍读、侍讲学士。其在詹事府暨坊、局官,视其品级,必带本院衔(詹事,少詹事带学士衔,庶子,谕德,中允,赞善则带侍讲、侍读学士以至于编修、检讨等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