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者闪身来到街角处,两个崽儿狡猾,见情形不对头,早抢了女乘客的马桶包跑了。
看着蹲在墙角、抱着破衣服瑟瑟发抖的女乘客,学者有些迷茫了。这才几年,一路见来,尽是热血沸腾的年青红卫兵们胡乱折腾的景象和随处可见的派性斗争;游行辩论、吵架推搡感动不了对方要捍卫、坚持的真理,到后来就发展成了武斗;胆大妄为的人就敢于砸烂“公、检、法”,致使不少工厂停产,学校停课,热血沸腾的背后是真正胆小怕事的老百姓紧闭房门,坐在家里都惶惶不可终日,像广场上这一小小动静哪里会有人出来管闲事了?
乘车女子还在不住的抽泣,学者显得有些木然,突然间觉得很累,人也像老了许多,麻木而疲惫;一生征战、一世戎马,他一生杀的人太多,但大都是该死的人;穷人幸福才是他的幸福,无辜人的不幸差点动了他的杀气。不过,消灭了国民党,赶走了日本人,没有了天大的仇人,他那嗜血的杀气在没有仇恨后已经慢慢的淡去,除了在m国那一场不得不动的终极绝杀外,他已经很久没有了杀意;杀气,杀意都消失后,他那野狼一样对危险的潜意识也就消失殆尽。。。。。。
“走吧”,他将外套披在女子身上,微风吹过,他打了一个寒颤。一生中,只有在m国新泽西州的那个瀑布他第一次感觉过寒意外,现在他感觉到了冷,但他这种几乎陌生的冷也只是觉得奇怪,居然没有了那种出自本能的——心悸。。
从m国回来后,看着一群群红卫兵把什么造反都当成有理后,就近乎于疯狂的看谁谁就是叛徒;抓谁谁就是汉奸、走资派。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尊敬的领导都没能幸免后,他去问了曾经的老上级,现在有很大权力、可以轻易就抓起和秘密消失掉很多“老叛徒、老特务和老工贼”的康x。
老上级很久没见过他了,很喜欢这个延安时期一身战力、一身单纯,单纯得一天只知道杀国民党的年轻人。但听到他问出很多个“为什么”后,老上级就不喜欢他了,因为,他的脸已经变得阴沉:
“小铁头啊。。。。。。”,这是延安时期中央级领导对他的爱称,哪怕他现在已经很不小了:
“打仗。。。。。。”其实,老领导根本没打过仗。
“正面的敌人是看得见的,很好消灭。可是,那些隐藏在我们背后的敌人很狡猾,很善于伪装,是看不见的,但我们总归也是要把他们消灭的吧?这也是战场,这就是斗争,懂吗?”
学者不懂,一点都不懂;很茫然,很无助的离开了中央调查部【后来的国家安全部】。
随着那个心惊肉跳的感觉逐渐增多,他觉得,自己必须得做一件一直很想做的事情了,那就是回趟家:妈妈的音容犹在,对爸爸、对祖先的承诺犹在:
“忠义铁家、世代忠义。”
于是,学者回家。
学者杀人如麻,死于他手下的千万个魂魄朝思暮想的要把他拉了垫背,他也不负“鬼”望,也神魂悠悠的去阴曹地府走过几遭,但阎王都怕这人把自己也杀了,不敢要。但现在呢?毕生为之而战的精神没有了仇恨和战争后已经松弛甚至麻木,松弛和麻木,他那战时才有的敏锐思维和天生对危险潜意识也随之麻木;从神到人原来只是源于精神,“战神”为战而生,但不一定为战而歿,但失去了精神,“神”就不神,他那天狼一样的杀气和先知先觉的第六感就不复再现,否则也就不会有刚才那一颤,也更不会是死亡之颤。
女知青很感激他,抽泣着给他讲她家住南坪,去年下乡去了很远的地方,这次是父亲去世,千里迢迢赶回来,本来以为六、七点钟就到的,没想到中途搞武斗火车晚点那么多,一出站就遇上了这些人,还。。。。。。
知青梳着两条齐肩短辩,虽然已经被抓扯得很凌乱,却掩不住那黑里透红、柳叶眉、丹凤眼的俊俏模样。学者心里也暗赞。除了皮肤稍黑,嘴唇略厚外,完全就是个标准的当代美人。
学者看了看表,11。30分,早就没有车了。他知道,从火车站到南坪,如果走路的话只怕要走到明天天亮。
学者救人无数,自然是不肯让女子才离虎爪又入狼口,也不想当啥子护花使者。如果半夜三更一个半老老头陪了一个衣衫凌乱的年轻漂亮女子压马路,不把虎狼全招来才怪,指不定还遭人嫉恨当流氓打了。学者聪明,不肯让人白打,征得姑娘同意后,就准备替姑娘就近找一家旅社住了,待天亮后动身不迟。
本来就萧条的广场又响过一阵鬼哭狼嚎,现在连痛哭的鬼、哀嚎的狼都跑得没了影子,学者只有敲开了紧闭着的售票房窗口。
“做啥子”,女售票员很不耐烦的拉开一道木质小窗,当看到女知青的狼狈样子时,她警惕的欲关上窗门,待学者讲完是遇到流氓后,这才热心的做起了介绍;
“找旅馆嗦?早就没得了,现在这么乱,哪里还有人住哦。不过,前面左拐巷子尽头有间铁路公寓,是专门住火车司机和列车员的,现在少了这么多趟车,多半有住的,快去嘛,多说点好话哈,现在乱得很,注意点噢”。
道了谢后,学者买了张最早明天上午8。30回老家的慢车票,紧跟着女知青向那条昏暗的巷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