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现在从这禁锢中走下来了，”墨义的声音有些感慨，“虽然这样的结果没有我想得那么好，但显然现在是时候给这件事做一个了解了。”
林升没有出声，任谁都知道墨义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一定是惊天动地的——什么样的事态能够让一个人从坚守了几百年的岗位上走下来？又是什么样的情况能让像墨义拥有这样坚定的信念的人抛弃他的事业？
和墨义相处了这么久，林升非常清楚从封闭且凝滞的时空结构里出来需要花费一个怎样天文数字的能量和资源，对于要把这些资源带出太阳系的墨义来说，某种程度上来说没有什么比那更重要了。
“所以这和我的冬眠舱有关？”
“当然，不过现在你可别骗自己了。总不可能你真的觉得那是一个冬眠舱吧？一个普通的冬眠舱值得你花费这样的精力？不过，目前看来，这姑且算是半件好事，如果不是你口中所谓的‘冬眠舱’起了些帮助，恐怕现在的情况会更加糟糕。”
林升当然知道自己不是从冬眠舱里出来的，他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毕竟如果把生命和一个单纯的纪念物品摆在一起，谁都知道应该做出什么选择。
几年前，在林升在“启智”后看到自己的备忘录助手变成冬眠舱的样子的时候他就知道事情有些不对劲了，而之后和杨磊的讨论更是确信了这一点。
林升在那一天的晚上把复合体里关于冬眠舱技术相关的型号的信息全部找出来了。
由于复合体主流的思潮和理念，人们对于冬眠这种逃避的事情完全没有半点兴趣，所以与这件事有关的资料并不算多，因此它的型号和类型只有几十种。
林升很快就确认了所有资料都找不到与他那个“冬眠舱”相似的东西，甚至杨磊还从自己的记忆库里调出来当时的数据进行了比对——那确实不是一个冬眠舱。
不然谁会为了一个冬眠舱吃这样多的苦头呢？
“所以它到底是什么？！”
林升急切地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一千多天，从他得到备忘录助手开始，这个问题的答案如同附骨之疽一样困扰着他，它就像一个密不透风的袋子将林升的心智装在里面，还用笨重的铁链扎紧了出口扔进了大海。
“我不知道。”
林升紧紧地盯着墨义，他有些不相信这个答案，墨义给出的这个简短的答案直接把他气笑了，他仿佛重新回到三年前那样急躁的时光里一样没了半点城府。
“你不知道？！你怎么能不知道！墨义你——！”
墨义按住了林升的肩膀，强制他冷静下来：“我确实不知道，甚至我现在有点相信那段广播说的话了。”
墨义的话让林升一愣，他不知道墨义为什么突然要提一句完全不相关的话。
“广播？”
“就是那段来自黄金时代的超光速广播，关于天灾的那个。”
这是林升头一次从墨义脸上看到了惊讶和难以置信，甚至那种疑惑难以得到解释的情绪都能从他的话语里听出来。
“我，我很难想象——不，我完全无法解释——不对——”墨义就像因为过于震惊而丧失了理智，他却有些语无伦次，“你能想象古代人能造出宇宙飞船吗？”
墨义很早就对林升身份起了疑心，甚至他最初完全不相信林升告诉自己的目的。最开始他甚至觉得林升身上的手环是他阴差阳错捡来的，甚至是抢夺过来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最初要林升留下来——他想要观察林升为什么会被选成人类。毕竟林升和他身边两个人的差别简直太大了，哪怕在后面的试探里得知了林升是一名冬眠者也没能打消他的疑虑。
作为道德伦理委员会过去的议员，墨义并不像其他人，或者说是云中紫和克莱尔那样容易相信那些所谓的“坚持”和“信念”这种在复合体内广为流传的说法。
只要不是一个傻子都能看得出来“人类资格测试”对于复合体的重要意义，它选拔的意义可比过去的高考高上千倍有余——而哪怕是高考的试卷也不会在考前就这样随意撒给考生。
墨义非常清楚，在林升被自己庇护的类人影响前，他就是一个完全没有科学精神的人类。
那问题来了——他是怎样被选中的？
虽然被墨义这样损让林升有些不爽，但现在他也没精力去关心自己究竟该不该通过测试这个问题了，他径直问向墨义这一切叙述所针对的对象：
“你是说，这和我的休眠舱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