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到后期,云中紫和克莱尔就越表现得像一台冷冰冰的机械——当风停的时候,如果漂浮在甬道的顶端,你就可以看到一个窄小的蜗牛在向一堵大的出奇的灰墙缓慢的爬行,这个时候他们两个中往往会有一个人留下来照看船只,另一个人则如同挑水的樵夫一样日复一日地前往那堵灰幕做在他看来毫无意义分析与研究。
而林升同样变得沉默寡言起来,他时常盯着被挂在墙上的桑旅发呆,而内心却只能将如此多的自责和痛苦自己咽下——桑旅被风吹的失去了意识。
林升觉得这完全是由于他的责任,甚至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就是象征着某种不详的预兆,但内心的理智又告诉他那只是自己用来开脱自己责任的一种幻想,不论究竟事实是哪一种,二者都让他愈发的痛苦和沉默。
在飞船就要接近灰幕的时候,每一次行进都变得更加困难。而在那时,自己居然可笑地觉得可以尝试这在大风刮起的瞬间尝试跑入那层障壁,这是自己做的又一个错误的决定——他认为有什么样的存在比得上一片叶子更加熟悉风的存在呢?
在这样的半推半就下,林升处于一种说不清的念头瞒住了克莱尔和云中紫悄悄地和桑旅商议着行动。而对于缺少常识的桑旅来说,能够让林升变得开心起来而帮上大家对它而言就是一种莫大的鼓舞。
每一次回忆那一幕都让林升如此痛苦,而这种痛苦又让他有一种解脱的感觉——当林升瞒着克莱尔打开舱门让小叶子出去的时候,在黑暗里林升只听得到一种可怕的砰砰声。
有人听过砰砰的风声吗?
那就像用力将铁锥砸在钢板上,没了船体的隔绝,原本沉闷的狂风陡然变成了一种如同无数密集而且硕大的冰雹砸在铁皮篷子上的嚎叫。那声音如此逼真而恐怖,甚至觉得流动的大气中有无数人在同时挥舞着铁锤打铁。大气发出密集的“砰砰砰砰”声,那听起来甚至不像是气体流动的声音,而是某个纯钢制成的方块被一股磅礴巨力迫使它呈现出一种快速地流动的假象时所发出的声音。
那样如同世界末日的情景让林升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他关上了舱门。
现在飞船里已经许久(或许是许久)没有响起桑旅那原本听起来滑稽的迟缓的回应了。那片翠绿的叶子重新变回了如同扶桑那样的银色,原本柔软的叶面如今变得如同一面银光闪闪的盾牌一样。
林升只能把希望重新寄托在扶桑身上——克莱尔和云中紫都对扶桑知之甚少,但好在云中紫曾骇入过扶桑的发光果实,他确认过桑旅的意识程序还在运行,只是以一种极低极为平稳的形式。
这个答案无疑让三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林升。
林升后来甚至觉得自己要不就这样屈从于那个隐藏在座椅里那个隐者算了,在黑暗里他难以入眠而且时常被而噩梦惊醒。在梦里,那个身穿黄袍的隐者往往一挥衣袖,整艘飞船连同着云中紫和克莱尔还有桑旅就如此轻易地被他收拢在自己宽大的长袍之下,只留下他一个人如同一片叶子一样在甬道中永不停止的气流中翻滚,永远见不到落到地上的日子。
这样类似的梦境总在深夜蚕食林升的心智,他无比羡慕云中紫和克莱尔,同时完全能够理解改变的自己那些逻辑链的堕落者了——如果现在哪怕在地上掩埋一个带着热血的备忘录助手,他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它与自己链接,然后将自己情感和道德调到最低。
而每当脑海里浮现出类似的邪恶的念头,林升都会在脑海里咒骂自己:“林升!你个见利忘义的杂种!仅仅为了安心,你就想要自己变成那种称不上人的东西?!你的良心呢!这一切痛苦的源头,本质上还不是你对于现状的逃避!这都是你选的!”
良心!道德!在这处黑暗里就好像一文不值,每一次内心的诘问都让林升脑海中昏昏沉沉,这样毫无精力的状态一直延续到某一个晚上。
“明天起风的时候船头按理来说就可以尝试通过薄膜了。”
克莱尔的话让林升原本如同似水一样的心境顿时沸腾起来——紧张、害怕、急迫,无数纷纷扰扰的思绪同时涌现。就像高考前出分数的前一个晚上一样,林升一时难以理清对于自己这个决策造成的未知结果的感受。
但不论怎样,林升觉得结果都不会比如今更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