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见天色已如此晚,仍不见公主人影儿,心中正思量公主莫非已忘了传唤他的事儿,正欲寻人禀奏,竟见怀袖从外面走了进來,他方才大悟,原來这一切竟然是月牙公主的苦心安排。不觉心中感激公主之心思细腻。
“我说嘛,方才见那公公离着老远儿便停下不向这里近前,待我走近,又不见有人迎出來伺候,原來是这妮子捣鬼。”怀袖笑道。
“怎么?你也不知道我來么?”容若惊诧问。
怀袖含笑摇了摇头,但二人何其聪颖,早知这是月牙的一片良苦心思,原想若她们才近府便寻了容若來,免不得招人非议,倒不如就让他早些來,在府里等着,如此便可浑过众人眼目,不至招惹麻烦。
难为这位平日直心热肠,大大咧咧的公主,竟也有如此心思细腻的时候。
“新入主的清芷堂还住着习惯么?”容若柔声问道。
“原來你也听说了,却不见你去瞧过我一次。”怀袖俏脸微沉,佯装愠怒责备道。
容若伸臂将她拥入怀内,柔声乖哄:“倘若真可以随意去瞧你,我每天至少要去个十次八次的。”
怀袖听得心里裹蜜一般,躺在容若的肩胛上,侧脸看他的眼睛。
容若宠溺地在她鼻尖轻点,含笑道:“小傻瓜,你那儿可是后宫禁地,除非我随驾前往,否则,怎能随意出入?”
怀袖在他怀内翻转身子,用脸贴着容若宽厚的胸膛,轻语道:“我不需你眼下时时刻刻记挂着我,我只盼着你的书早日撰成。”
“怀儿,我答应过你的,定不会食言,你放心!”容若紧紧拥住怀袖的肩膀,心中暗暗又将那深埋心底的誓言腹诽一遍:有朝一日,我定要令你在所有人艳羡的目光之下,名正言顺地入我纳兰的府门。
怀袖突然想起中秋饮宴见到明珠,问道:“前些时候,我也听闻你阿玛明珠大人的那个案子,不知眼下怎样了,前日中秋,我瞧着明珠大人的气色还不错,想必是那件案子已经了了?”
容若听怀袖问起这个,不觉面容先露了愧色,沉声道:“阿玛入朝为官半世。虽然深谙为官之道,却终究放不开利,益,二字,他做的那些事……哎!我每想劝他几句,他却对我的话皆不放在心上,我深知他日后必遭此谴,却亦是无能为力。”
“你是他儿子,常与你阿玛聊这些,时日久了,必定渗入他心里面去一些,殊不知,药性疗疾也需一日日慢慢儿地來。”怀袖见他情急,温言相劝道。
容若却摇头道:“阿玛为人不甘平凡,这原也无可厚非,只是实不该卖官鬻爵,贪财受贿,那些经由阿玛手中买得官爵上任的官员们,日后岂有不与阿玛结交的?如此便结成朋党之势,你熟读经史,是知道的,朋党乃历代君王之大忌,当今皇上英明果决,岂有置之不理的?照此下去,恐怕更大的灾祸还在后头呢!”
容若说这番话时,已不由自主剑眉深锁,深眸满含痛彻之意,内里郁结的忧思却已不是一日两日了。
怀袖瞧着他这般模样,早已心疼不已,伸手轻抚他眉宇间的深节,她只知道明珠贪婪钱财,却并不知竟然已到了卖官鬻爵,拉拢朋党如此猖獗的地步,她忽然想起康熙那凌然果敢的眼风,不由得心中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