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连绵,哗啦哗啦下个不停。刚从靖南军大营返回扬州城的傅津川就站在都督府的大堂中,看着庭前的雨水怔怔出神。在他身后,几个幕僚倒是还在紧张的忙碌着。大战之后,各军损失都不小,都需要兵员以及军械补充。这些都需要都督府统一调度。“大都督,卫国公的灵柩已经到了城外了十里处...”傅津川闻言点点头,然后亲自出城相迎。扶灵而来的是李昭信,李昭义。兄弟两人披麻戴孝,顶着雨入了扬州城。扬州一众官员,包括武安侯傅津川、平北侯马巍。经略使刘景明等文武重臣都亲往致祭。在扬州停灵之后,李氏兄弟又乘船继续扶灵北上。生于上京,葬于邙山,那里才是大晋权贵们的归宿。卫国公灵柩过了以后,扬州城的雨停了。朝廷的信使也到了,太子殿下为大元帅,率领十万大军南下平叛的消息也随之传到了江淮。“檀哥要来了?”“嗯。”赵元殊看着近来愈发的有些沉默寡言的傅津川问道。“你这几日心绪不宁,到底在担忧什么?江州?”傅津川点点头,“彭泽一线,驻扎着近十万大军,还有三个副元帅。薛巨鳞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而且卫国公故去,对军心也影响颇大...”两人走在扬州城墙上,远远的望过去,正好能望见大江的滚滚东流。赵元殊叹了口气道,“我这里有个消息,却都算不上好消息。”傅津川笑道:“好消息坏消息,都是消息,比没有的好。早听晚听,不都是听。”“第一条是红莲道的人前几日在建邺城,见过吴王了。已经达成了一些条件,红莲道很快就要起事了。”“第二条是吴王府里面有人故意把消息透出来,起事的地点是荆楚的武陵山一带以及...大别山...”傅津川一听这个本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立马眉头紧锁,“大别山?”大别山脉地跨淮南、京畿、荆楚等地数十个州。藏个几万人都轻而易举。傅津川知道为什么兕子说算不上好消息了。因为即便是知道了,也没有任何的可以事先能做的防备。朝廷的大军最快也要一个月能赶到。而这一个月内,江州还在不在都是两说的呢。傅津川这里共有不到五万人的兵力,除去防守和州扬州的必要兵力,能调用的兵力也就是两万余人。这两万余人还有一万二千五百人是新军。“真是...”傅津川甚至不知道怎么来描述自己的心情。恼火。非常的恼火。比起疏勒之战,白亭之战以绝对弱势的兵力面对青唐和金帐的数万大军,现在的处境看起来好像是好了很多。但复杂的地势,纵横交错的水路,望之不尽的连绵山脉,这些都让感到无可奈何。最重要的是,现在他只能等。什么都做不得。江州,十万大军三个副元帅,可以想象得到这几个人会因为不同的方略争起来。但傅津川只能看着他们在哪争。因为即便他过去了也是最多变成四个人争。大家都是副元帅,又都各自统领着本部的兵马,没有李世忠这样一个能压制得住所有人的名将。傅津川甚至能想象得到,彭泽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而事实上,情况比他想的还要糟糕。驻扎在彭泽一线的朝廷大军,共有十万余人。其中曹国忠的横野军、陈师中的山南军是楚王赵怀江襄州都督府属下,杨濮的长平军、马霖的建昌军是国舅爷郭侃安州都督傅属下,陶庆的镇戎军和水军是定远侯张既洪州都督府属下。除此之外还有第五崇义和李世英的左右腾骧卫这部分是禁军。若是只有一个副元帅在此,也还好。可现在这三个副元帅都在,任何的一人的资历和威望又无法压制其他两人。这就导致彭泽军中极为的混乱。国舅爷郭侃主张进攻,报伏击之仇。定南侯张既则力主防守,等候朝廷旨意。楚王赵怀江两不相帮,也不掺和攻守之议,不过言语之间对于郭侃在李世忠死后,用他属下的横野军强攻不太满意...直到薛巨鳞再度率水陆大军八万余人杀过来的时候,才勉强达成了共识。由定南侯张既负责全军调度迎敌,楚王则回了江州。谁知道薛巨鳞仿佛是知道官军内情一般,没有去攻彭泽,而是沿着昌江而下,先是攻下了新昌,然后兵发饶州。这下张既不得已只能率军驰援,在新昌城下与薛巨鳞作战,却连败三阵。损兵万余。进攻不利的张既只能率军退回。而后薛巨鳞分兵给都督刘台卿三万人马攻饶州,自率五万军顺势攻彭泽。官军本就新败,军心浮动,大战之时,各部又彼此猜忌,以至于被薛巨鳞抓到机会各个击破。彭泽之战也成了薛巨鳞名扬天下的一战。此战中,薛巨鳞五万军对阵张既的八万军,不但正面击溃之,还一举攻克彭泽。这一战官军损兵两万余,而镇戎军军使宣威将军陶庆,建昌军军使马霖以及数十位将校阵亡。随后张既率军退往都昌,郭侃则率军退往江州。若不是横野军曹国忠部殊死一搏,恐怕会有全军覆没的危险。而后薛巨鳞乘胜追击,勐攻都昌。十月中,都昌和饶州相继失守。张既再败于薛巨鳞之手,幸好有水师在鄱阳湖接应,这才一路逃回了洪州。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官军先后丢了彭泽,饶州,都昌,新昌四城,损兵五万余。而叛军却愈战愈勇,十月底,攻克饶州的刘台卿率军两万北上,与薛巨鳞合兵一处,共五万大军直奔江州而去。而另一边,南军水军都督汪汀山也重整水师,由大江而上,进入鄱阳湖,与北军水师展开水上大战。十月二十日,两军在康郎山湖面遭遇。时官军巨舰联结布阵,展开数十里,“望之如山”,气势夺人。汪汀山针对其巨舰首尾连接,不利进退,将己方舰船分为二是队,每队都配备火箭、火蒺梨和弓弩,下令各队接近敌舰时,先弓弩,靠近敌舰时再用短兵器进行格斗。次日,双方展开激战。南军大将陈矫身先士卒,率舰队勇勐冲击,击败北军前锋,杀敌千余人,缴获巨舰一艘。北军被杀和淹死者甚众。但南军伤亡也不少,战斗呈胶着状态。从早晨至日暮,双方鸣金收兵,战斗告一段落,双方互有伤亡,不分胜负二十二日,汪汀山亲自率领水师出战。但北军舰巨大,南军舰小不能仰攻,接连受挫。这时汪汀山盯上及时采纳了部将刘梦龙建议,改用火攻破敌。黄昏时分湖面上吹起东北风,汪汀山拣选勇士驾驶七艘渔船,船上装满火油柴薪,迫近敌舰,顺风放火,风急火烈,迅速蔓延。一时烈焰飞腾,湖水尽赤,转瞬之间烧毁北军百余艘巨舰,北军死伤过半,战死将校数十人。二十三日,双方又有交锋,定南侯张既为为鼓舞士气亲率大船勐攻,长驱直入,直取汪汀山的座船,而汪汀山也是迅速转移,他刚走,原来的座船就被北军撞碎了。而最后的大决战也在二十四日打响,二十四日,刘梦龙陈矫等南军大将率六艘海领突入北军船队,勇敢驰骋,势如游龙,如入无人之境。南军士气大振,发起勐烈攻击。最后,北军不支败退,遗弃的旗鼓器仗,浮蔽湖面。张既只得收拢残部,转为防御,不敢再战。当天晚上,汪汀山乘胜进扼都昌西北的左蠡,控制江水上游,张既亦退保诸矶。两军相持三天,北军屡战屡败,形势渐越不利。两日后定南侯张既因为连番战败,气急攻心,吐血而亡。洪州随之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