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四十多岁年纪的谢佥试言道,他是江南人士,却身材高大足有七尺,面色红润,留着五律长须。
尚书右仆射曾肱道:“太尉是正一品,太高了,还是留给定国公冯老,不如就加几户食邑。”
裴休明道:“英国公府早就万户了,没法加了。却没想到英国公有如此能耐,两年前河西局势一度糜烂,如今却打出如此气势,傅家真是代代名将啊。”
谢佥道:“也未必是代代名将,但谁让他有个好儿子呢,傅三郎这少年,早年上京城还是在市井厮混,本以为是个纨绔子弟,即便有些武勇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不过戍边才两年,已有古名将之风,又跟太子殿下如此亲近,前途不可限量啊。”
裴休明一听也点头附和道:“的确如此...不过英国公府传承五代,当今英国公跟陛下关系匪浅,傅三郎又跟太子交好,其人如此武勇,就怕将来尾大不掉。”
裴休明作为宰相,已经是文官领袖之一了,自然就想到武将勋贵做大势必会挤压文官士大夫权力,此消彼长啊。
“裴相言之有理,傅三郎自幼顽劣,厮混于市井,与江湖之辈结交,虽然圣上不在意,但此等人却是不能让他与太子走的太近。太子敦厚仁义,顾念旧情,说不定就会被他蛊惑了。”
“也要防着他建功啊,弱冠之龄已经有如此军功,等他再建功勋,傅家怕不是要多出个世袭罔替的侯爵出来。”
“谢相此言却是正理,若是如此就不如把他调回京城?”
“别想了,英国公可还是河西节度使呢,你想调他儿子,这时候做这些手脚,陛下那关都过不去。可别忘了,这小子可是要做武宗之婿的。”
几个宰相,居然在煞有其事的讨论一个如何限制一个还不满二十岁的年轻武将,说来说去却好像也找不到什么法子。
毕竟宰相虽然权重,但是大晋朝的勋贵集团可也不是吃素的。
以八国公为首的武将勋贵们,一直牢牢把控这军权以及军中晋升通道,形成了跟文官士大夫分庭抗礼的局面。
一个圣眷在身的武将世家,除了让皇帝不在信重他,其余什么的都是徒劳的。
“眼下考虑傅三郎确是有些多余了吧?”
这时候叙旧没出声的尚书左仆射李辅之开口了。
李辅之虽然五十多的年纪,但保养极好,须发黑亮,面容清俊,能看得出年轻时候必然是个俊俏郎君。
作为事实上的文官之首,李辅之的分量怕是比其他三个宰相加起来还重,极受道君皇帝的信任。
六个尚书,四个是他的人。
十二个侍郎,七个是他的人。
其余九卿等官员也不必说了,大半都出自其门下。
而他本人的名声官声却都不佳,培植党羽,中饱私囊,排除异己,蛊惑君上...
有好事者曾经把李辅之和傅懋修称之为“文武二奸”。
其他三位宰相平时即便有再多意见,等他说话以后也都不重要了。
就如此刻。
“朝廷现在耽误之急不是要限制傅三郎这个十八岁的年轻人,别忘了辽东还有一头猛虎呢。老虎要是放任不管,可是要吃人的。”
李辅之的话直接让关于傅津川讨论结束了,甚至另外三个宰相都觉得没什么不妥。甚至觉得不愧是李相,看问题总能抓到最关键的所在,浑然没觉得自己有些平庸。
也完全没发觉自己是因为这份平庸才能跟一个权相同为宰相。
“英国公嘛,就加个尚书令。傅家三郎,官阶可晋为正四品的云麾将军,就这样上报陛下,至于薛琮等,自然有兵部来考虑,我们就等着签押好了。”
尚书令虽然名义上是尚书省之首,但是只要不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那这个官不过就是荣誉头衔,没有实际职务,更不用谈宰相的权力。
中书令和侍中也同理,都常常作为给与武将勋贵,或者致仕元老的加封头衔。
历来这种胜仗,对于主帅和其子嗣的封赏可能需要讨论一下,但对有功见识的封赏基本都制度可询,根据斩首,夺城等实际功绩,都有对应的赏格。
“那对辽东的报捷文书怎么处置?”
“按照兵部的军功赏格,把斩首的赏银给过去,不过是几千两。”
裴休明诧异的问道:“就如此轻描淡写,那边不会闹起来?”
李辅之冷笑了一声,“呵,怎么闹?出动五万大军,斩首数百还好意思说大捷?这么大的功绩,是不是还要再给他燕王加官进爵?有河西的珠玉在前,燕藩还有这个脸面闹事?”
如今的政事堂,几乎就是李辅之的一言堂。
几个宰相在他面前都没什么说话的分量,这也是李辅之为人所诟病的原因之一。
朝野清流称其为,“独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