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钦对此将盾牌向前一撞,两种力量冲在一起,贴着刀、盾涌张出响声。在场的军士可谓极其熟悉这声音,这便是铁器的碰撞。
“好,停下吧。”
蒋钦卸下盾,蒋休拿下了刀,父子二人相视未久,蒋钦便用他那能安稳军阵的厚音说:“休儿,这两把刀你好好看看。”
“……这两把军器,做工一致,刀身同未有痕迹。”蒋休窝着双手,览尽而答。
“厮杀莫非能光凭双目、舌功?”蒋钦肩膀翻动,自将御寒的氅衣取下,将其中一把刀举在半空。
蒋休愣一愣,也学模作样的拿起那另一刀,屏气着两相对照,这才觉察刀柄有异:一个为圆柄,一个为扁方柄。
蒋钦感到对面一口热气赶来,念念有词:“嗯,此间行事,不比文章。文失尚能止于寸间,战场拼杀,一旦有失,悔之晚矣。而其中军器尤为紧要,刀兵相接,要求精准。圆柄虽适,不比另器杀敌,招式皆备。”
“父亲之言,孩儿领教了。”
“好,众位,前往宣城!”
蒋钦没有迟疑地将氅衣交给蒋休后,转身赴前,军士们即刻按照已拟定的军规各据其位,蒋休揣着氅衣被重新拥进了马车内。
宣城,属丹阳郡,时郡守为孙权堂兄绥远将军孙瑜当任,他好文重理,抚众善人,又聘请儒者马普开办学宫,可谓是有文德之风。
“我等是讨越中郎将蒋钦随行兵士,请开城门!”
传报几声后,便见城墙中有兵士离散,之后,吊起的城门重声下落,一行人终入宣城中。
进入宣城,蒋钦自吩咐几个军士领马车前往他的住处。待蒋休下马,入庭院,过亭阁,见花木,并无太多奇异之物;院内仆从也是粗衣加身,并不富贵。
蒋休行到一处房间前,在门侧扫尘的老仆人见到,先是视看,而后行礼发言:“公子,这是主人的书房。可要入内?”
“书房?如此最好。麻烦老人家了。”
这时西方日光渐稀,已近乎日入时分。蒋休轻步走进来,见有不大的案桌与权且能容休息的卧榻,散开的竹简与燃烧散香的炉子,方寸之间,事物齐备了。
未多时,饭食已好,蒋休初尝这南方的食品,便觉得很是新奇。众仆人也只当这位公子未食此地菜果,不禁又成饭后趣谈。
黄昏时分,院墙外最末的叫卖及行走人声渐息,左厢房里,蒋休回忆这几日的经历过往。
失故落足穿越到同名的蒋休身上,因好奇古代军戎服饰偷看军队演武被蒋钦斥责,而后请的经学儒士再批评自己从学不力,遂被发怒的蒋钦带往宣城。
蒋休不得已的苦笑。谁知事件如此发展呢?老实说,文人在通常情况下比武者易于保命,可乱世中不习武,路遇盗贼岂非身首异处?自己实然不愿被“截而杀之”。更何况,是作为东吴蒋钦的后人。
思绪到此,蒋休收回有些飘远的遐想,正门方向有马声到访,开门声后,蒋休着急灭了油灯,引一阵交谈入耳:
“如何?陈伯,休儿可还乐安此地?”
“蒋将军,公子一切安好,他拜访了您的书房,此间饮食也是尽兴而归。如今正歇于西厢房。”
“父亲,幼弟断然不为那些无能之辈,何不召他入军,我兄弟二人征战一方,岂不快乎!”
“陈伯,壹儿,你二人勿要再生语端,速去歇息吧。”
蒋休自此后再未得任何言语,便自房门处悄然回于室中,可身后不急不缓的叩门声昭然势明。
“休儿,你勇力尚不及汝兄,难以安众,况征战者难保朝夕,时势难料,不可索一功而舍全命。又赤壁一战,破曹贼数十万众,东南已保,不急将官……吾家三人,二人从军,一人正文,军若不兴,其家也可续脉也。”
蒋休眼前的蒋钦虽然坐着,可腰骨直挺,不过流带话语的气不知是军务繁忙亦是劳苦损身,或是安身勿忧,让人觉得很处在一种安适的境况。
立身的蒋休则回言道:“父亲所述,固是正解。只是不肖子蒋休有一言,望父亲收听。”言毕,双膝下至地面,跪伏在地。
“何必如此,既是这般决然,直身再言。”蒋饮对于束发后的第一次跪拜明显心中恍惚闪过。
“谢父亲。休就直言了。”
“赤壁之战,曹操虽退于北,然势犹大;刘备虽名为寓居,实则虎踞。且江南一地,难取徐州,荆州苦索,实无进兵开拓之机。如此,唯有内修德政,昭武强兵,外连同盟,结而不合,侍时势有变,着数将出征扩疆,以定大业。”
“但以休观今之东吴,主君稍壮,老将奄多;德政有明,暗贼不平;曹刘虽未能图于天下,继嗣者更能统御臣下,以建志愿。今若不能再拔少年才俊,假使宿将勋臣失力或殁,未能御敌,吴土有失,谁可当之?时机一至,未有能者,谁能行之?国君失辅,轻则错连臣民,重则亡国灭宗,谁又担之?此恳请父亲察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