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瑶公主痴痴地看了褚弘片刻,忽然低声说道:“本宫进言皇兄让你离开大理寺,是因为……是因为不想你睹物思人再想起窦将军,可今日看来,是本宫一厢情愿了。”
她的声音愈来愈低,到最后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褚弘连忙放下手中的奏折,轻轻接过青瑶公主手里的茶盏,平静的说道:“往事已逝,请公主莫要再伤怀,褚弘只想做好当下之事。”
“也罢,大理寺也许是少公绕不开的一个畿缘,但愿少公能心情愉悦一些,切勿再让青瑶……挂怀。”臻首低垂,情意切切。
大理寺,朱门高檐。
褚弘站在门外迟迟没有踏步,他仰头看着高耸入云的门楼,思绪万千,这里的一切他再熟悉不过了。每日傍晚,总有一名身着白袍的男人站于门廊之下,对着里面高声呼喊:“褚少公,下值时辰已到,还不快快停笔出来,窦威这次新入了一味好茶,你我可要好好品饮一回啦。”
窦威是初唐大将、并州都督窦轨的四世玄孙,自幼与褚弘交好,虽长他十岁有余,但其武将世家的身世,又让他完全承袭了先祖的率真刚烈。所以,二人相处起来,反而是褚弘更显得沉稳一些。
开元元年,唐皇入主太极宫后的第一年,继续不断派人清剿皇姑的余孽叛党。窦威的逝父,恰逢有一副金麟锁子甲为当年皇姑所赠,因此受到牵连获罪,被押解进了大理寺。
褚弘心知窦威并不知晓内情,连忙上书唐皇为其洗脱罪名。不料恰逢唐皇召见倭国使节,无暇接见于他。待得褚弘联系好青瑶公主、面见圣君之时,性子刚烈的窦威竟已在大理寺悬梁自尽。他的一死证清白,却给褚弘留下了难以泯灭的伤怀。
每当褚弘走进大理寺那扇官门之时,总会觉得有一袭白衣悬挂于高梁之上。
就像当日一般,寒风吹起,发梢覆于苍白的面颊之上,令褚弘整个人显得愈发悲凉与忧伤。
“少公大人,门外天寒,还是快快进内堂暖和暖和吧!”不知何时,大理寺少卿钱德禄已是堆着笑脸迎了出来。
褚弘略显苍白的唇边掠过一丝浅淡的微笑:“在下只是过来看看老朋友,不劳烦少卿大人。”
“看……老朋友?”钱德禄面上微微一怔,旋即又眯起那对骨碌碌乱转的小眼睛,颤着三缕鼠须笑着试探的问道:“那……大人是否还进……”
“不进了!”没等钱德禄问完,褚弘一摆羽扇径自转身朝自己的官轿走去。
望着他瘦削冷峻的背影,钱德禄默然半响,猛然打了一个寒颤,用力的紧了紧自己的官袍,摇着头快步走回了后衙。
温家大宅比褚弘想象的要简朴了许多,斗拱高檐之下一条古香古色的牌匾,上面书刻着两个柔美的金字:温府。
而此刻,牌匾之上横挂着白绫,斗拱上也分别悬挂着两盏巨大的白纱气死风灯,上面凄凄惨惨一个泼墨大字:丧。
褚弘轻轻收整好仪容,迈步走进了温府。
“刑部大理评事签书判官褚少公到!”门内的治丧官一声高喊,沙哑中略带着哭腔,瞬间将来客带入一个悲感的葬礼氛围。
一名身披麻衣的老者向褚弘急步走来。
“此人是温府的管家,温银海。”褚弘的护将在身后悄声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