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事后,田麦就凑到了朱允熥耳边,一阵低声的禀报着。
等到他说完之后,朱允熥眉头不由一凝,旋即也引来了正在院中外头侧耳看着弹棉花声此起彼伏的屋子的朱元章。
朱允熥挥挥手,示意田麦下去后,他的眉头则是几度皱起又舒展开。
等到老爷子的目光终于是看了过来的时候,朱允熥立马露出笑容道:“爷爷,父亲离着皇庄只有一刻钟的路程,要不咱们今日便在庄子上用完了膳,再回宫?”
朱元章眉头一挑,冷哼一声:“连你老子都跑出来了,是应天城里除了乱子?”
朱允熥只得点点头,这事不论怎样都是瞒不住的。
他只好苦笑道:“近来举子入京,加之狮子山一直出入许进不许出,书局那边刊发文报,一样样事情加在一起,士林学子中间便愈发热闹了起来,今天似乎是起了争论,出了些骚动,人正在沿着崇礼街往东城墙下头过去。”
崇礼街就是洪武门前那条东西走向的大街,整条街南边是禁军亲卫,北边则是朝堂各部司衙门。
而东城墙根下,如今除了翰林院、詹事府、太医院之外,又多了一个作为心学传播基地的书报局。
朱元章闻声看向了应天城方向,随后笑了笑:“既然到了饭口,便留在此处等太子过来,一并用了膳再回宫。”
皇帝要留在皇庄吃饭,顿时引来了还在田间地头盯着人干活的老村长。
几名被夸成庄子上最会做饭的妇人,被老村长从田地里给拉了出来,扔进了他家的厨房里头。
半响的功夫,太子的车架也进到了劳山皇庄。
朱允熥则是已经让田麦先行回城,盯着如今城中的事情。
而他在几度看向那个不断响起碎了碗,砸了锅的厨房后,便进去足足带了小半个时辰。
最后,方才有了劳山皇庄的妇人们,献于皇帝和太子、以及皇太孙的,一桌饭菜。
等到朱允熥用皂角加草木灰将手上的油污洗刷干净之后,带着身上掩饰不住的油烟味坐在了老爷子和老底的下手位置。
朱元章默默的看了一眼,便喜盈盈的端着饭碗捡着菜吃。
朱标却是幽幽的看向了儿子,伸出手,在朱允熥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将他衣角的灰尽给拍散。
随后,便听朱标轻声说道:“解缙那边,你能放得下心?”
朱允熥为老爹的饭碗里添了一条油炸小鱼,默默说道:“处变不惊,方能成事。想要做好事情,谁都要去亲自面对。”
朱标笑了笑,点点头,端起饭碗,低下头,开始扒拉起来。
眨眼间,饭桌上便只剩下了老朱家爷孙三代人香喷喷吃着饭的动静。
……
而在应天城,尤其是在东城方向。
此刻已经是喧哗震天,吵闹声震得各部司衙门的官员,纷纷跑了出来查看情况。
在几下打听之后,大多数的官员都纷纷唯恐避之不及的又躲回到了衙门里,顺带着还要衙门的差役务必守好了门,万不可在今日放进来一个闲人。
而有些本就是好事的官员,则是远远的跟在那已经将崇礼街挤得抽不开身的人群后面,踮着脚看着前头的吵闹。
只有一小部分人,在闻听了衙门外的动静之后,纷纷寻了理由出了衙门,在东城混乱的局面之下,大多数人都不曾关注到这些人的去向。
位于东城墙根下,处于风头浪尖的某个崭新建造出来的建筑前。
一队府军卫官兵,早已闻声而动,将建筑前整片的挡在了身后。
此刻在这些官兵身后书报局,一片寂静。
然而,少顷之后,却是有一道嘈杂声从里面传来出来。
“学士!”
“解学士!”
“大事不妙了!那帮混账玩意,真的寻上门来了!”
一名身穿青衫的,从翰林院被解缙给抓过来干活的小吏,脸色焦急,行色匆匆的从书报局侧面开着的小门冲了进来。
小吏此刻身轻如燕,未曾能让人看清了容貌,就钻进了书报局里面。
屋子里,响起一阵呼喊声。
最后,埋身在成堆的书卷,和刚刚刊印出来的第二期文报堆里的解缙,脸上还沾染着些油墨,满手乌黑的拿着一份文报,挺直了腰板,冒了出来。
小吏终于是寻到了解缙的身影,立马几个奔跳就窜了过来,喘着粗气道:“解学士,出大事了!那帮读书人全都朝着书报局过来了,如今已经在外头街面上了。”
说着话的功夫,小吏已经开始那眼睛清点书报局里的人数,盘算着若是当成出了事,自己能带出去几个人。
解缙却是面色不改,处之泰然道:“外头不是有府军卫的人在把守了嘛。难道说,那些人已经冲进来了?”
小吏愣了一下,然后面色焦急的跺着脚,乞求道:“解学士,您就快些和小的离开这里吧。您快去宫中躲着,要不然真等那些人围上来,您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这时候,书报局里的其他人也都看了过来。
解缙环顾四周,面带笑容,轻声询问道:“诸位,我等继承心学之志,于此地夜以继日,只为弘扬心学,推行知行合一,教我大明往后读书人能明了世间真理,能参悟书卷之上非是圣言,人间处处当有真知,知行合一,求得本真!
如今,有不解者、有愤然者、有不满者,今日已悉数到来,欲声讨我等所行之终生事业,诸位以为,或有生死以,我等当如何自处?”
此处,书报局内,都是解缙从朱允熥提出知行合一,暗示要推行心学之后,他在应天国子监、在学堂、在士林之中寻到的投身于心学之人。
目下众人耳听解缙的询问。
不曾有过商量,也不曾有过顾虑。
这些人不分老幼,纷纷开口呼喊了起来。
“知行合一,求得本真!”
“知行合一!”
“求得本真!”
解缙露出了笑容,渐渐的放声大笑了起来,随即一挥衣袍:“既如此,今日便是泰山崩于前,吾亦往!”
“吾等亦随之!”
那赶来通风报信的小吏,眼看着解学士和这帮读书郎们,竟然是不顾劝阻,径直向着书报局外走去。
《从斗罗开始的浪人》
急的是心火中烧,咬咬牙,想到这些日子太孙已经是来过不知晓多少趟。他瞪大了双眼,在屋子里搜寻了好一阵,终于是找到了一根趁手的棍子,跺跺脚暗骂一声,也径直的跟了上去。
书报局外。
等到解缙等人走出来的时候,整个书报局前面的街道,已经是彻底的被人群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赶来书报局,守在街上的府军卫官兵们,已经是排成队,严丝合缝的将面前那一位位年轻的读书郎给生生挡在了书报局前。
透过官兵们的身体,目睹着眼前这些年轻的读书人的怒吼,解缙的脸色终究还是凝重了起来。
只见整个书报局前的人群,好似一团勐火,怒吼生生不息,几乎是要将书报局给淹没了。
“停办书报局!”
“文华殿行走、翰林学士解缙,出来示众谢罪!”
“歪门邪说当焚之!”
“停办书报局!”
“解缙谢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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