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钟毓媛无意间得知,自己还有个“地下”流传的外号,叫“圆白菜”,正是苏倚说的那个意思。哭也哭过了,恨也恨过了,该有的爱也有了,钟毓媛对这个倒不在乎了。听到“圆白菜”的称呼,她还笑了两声。当然,笑归笑,她心里仍是酸酸的。
风逐尘爱她、呵护她,但风逐尘也不是万能的。比如在学习方面,风逐尘就算不上一个佼佼者。出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理,钟毓媛也从来没跟风逐尘谈论过专业领域的问题。第三学期课程数量不多,但门门都是艰深繁复。遇到实在过不去的坎儿,还得有求于人,而这是钟毓媛最不情愿的。以前有风逐尘帮她找乜无难。现在当着风逐尘跟自己的这层关系,钟毓媛再也不好意思去找乜无难了。另外,她听说乜无难正集中精力做毕业论文,没有精力和时间。实在没办法,钟毓媛搜肠刮肚,最后想起,自己还有个“校外顾问”,就是星云大学的宇文城。她再次翻出那个久不联系的号码,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等了好久,那头才接通。宇文城坐在桌边,显然刚收拾过屋子,被单下面还伸着一只裤脚。他慌里慌张的,脸泛着红,问:“您……你好,有什么事?”
钟毓媛稳了稳神,没去笑话宇文城的邋遢,而是问道:“宇文学长,你在忙吗?是不是打搅你了?”
“不……没,没事。”
见宇文城畏首畏尾、毕恭毕敬地望着自己,钟毓媛玩笑道:“怎么,宇文学长,不记得我了吗?”
“记得!记得!就是不知道……”
“唉,好吧。宇文学长,我又遇到几个问题,别人都不懂,实在没办法了,我才想起你。你能帮我讲讲吗?”
“那个……行。你把问题告诉我,给我几天时间,然后给你消息。”宇文城不尴不尬地挠着头。
“哦,那谢谢你了!你是不是工作啦?在天文台吗?”
“没……没有,我还在学校。”
“你去年底不是就……啊!你读博士了?”
“嗯。”仿佛读博士是桩见不得人的事,宇文城又羞又惭地点点头。
钟毓媛没当回事,故意装作满不在乎,又闲扯了几句,就把问题发给宇文城,道了谢,挂了电话。
两天以后,钟毓媛就收到了问题的详细分析和解答。为了弄清楚所以然,她又不厌其烦地找宇文城请教,直讨论了一晚上。宇文城对她这种求真好学的态度也很欣赏。自己本来已经又困又乏,还又烦了,但强打着精神、耐着性子,既没打一个哈欠,也没显露出半点倦意。直到钟毓媛心满意足地问了晚安、退出虚拟世界,他才迫不及待地把满屋子东西胡乱一推,脱衣睡觉。
尽管因为有誓在先,钟毓媛没和风逐尘捅破最后一层纸。但熟悉他们的人也都知道了他俩的关系。一边是钟毓媛的高贵和美丽,一边是风逐尘的实力和魅力。在这四重光环照耀之下,对钟毓媛有想法的男生慢慢少了。即使有,也不敢付诸行动了。钟毓媛朋友不多,但风逐尘可是部门“领袖”。虽然算不上呼风唤雨,胳膊一挥,也能聚起一群人。平时有什么事,一个电话也能叫来好几个帮忙的。沾风逐尘的光,说钟毓媛闲话的越来越少了。甚至有人开始称赞他俩是“金童玉女”,完美的一对儿。钟毓媛表面上不屑,心里却乐开了花。眼见着自己的学业也蒸蒸日上,她慢慢觉得,丰富多彩的生活,和学习、和个人发展并不矛盾。气顺了、心宽了,学习起来才会更带劲、更有效果呢。
大学生活的第三个学期结束了,钟毓媛第一次有了这种感觉:舍不得和风逐尘分开。放假那天,风逐尘送她到机场,两个人在候机厅拥抱、话别,钟毓媛竟有点想哭。风逐尘像逗小孩似的,用食指和中指关节夹了夹她的鼻子:“媛媛!乖媛媛!你从前还说要我等两年呢,如今自己倒等不起了,你不羞啊?”
钟毓媛被风逐尘一夹,又一奚落,本来没想哭,眼泪却自己掉下来了。风逐尘替她擦掉脸上的泪珠,捧着她的腮,郑重其事地问道:“媛媛,你真的想我?”
钟毓媛感到有些奇怪,但点了点头。
“你真的不想离开我?”
钟毓媛抬起头看看他,又点了点头。
“唉!看来我只好‘舍命陪君子’了。走!登机!”
钟毓媛两眼圆睁,满脸诧异,被风逐尘拉着手,眼睁睁看着风逐尘在登机口扫描了面孔和指纹,回过头对她说:“怎么?你不回家了?”
“你怎……你什么时候……”
“欢迎我吗?”
“我……”钟毓媛竟不知道,风逐尘早就悄悄地买了去艾北的机票,看来他是早有预谋。虽然有一点点埋怨,但这毕竟是自己所想望的。她一激动,忍不住又滚出两滴泪,忙用手背揩了揩,扫描了身份信息,追上风逐尘,牵着他的手,一起上了飞机。
一路上,风逐尘像大哥哥一样,对钟毓媛照顾得无微不至,倒好像不是钟毓媛带他回家,而是他带钟毓媛回家了。
女儿不声不响地领了个男朋友回来,爸妈一时有点不知所措。还是风逐尘几句话,及时化解了尴尬。四个人围坐一圈,很快就聊到了一起。钟毓媛更佩服风逐尘了:他是第一次来,第一次见自己的爸妈,可言谈举止全都恰到好处、礼貌得体。妈妈趁着去厨房点菜的工夫,把钟毓媛叫到厨房里,问:“他是你同学?”
“是……也不是。他是我学长。”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一入学就认识了。”
“你怎么不跟我和你爸说呢!这么好的男孩子,你怕我们不同意?”
“不是,妈!我才不怕你们呢!我和他早就认识,但是没谈。最近才……”
“哟,呵呵!媛媛,你可真稳得住!是他追的你?”
“嗯。”
“哼!亏得他追上你了。你要是不吭不哈,人家那么优秀,说不定早让别的女孩抢走了!”妈妈说这话的时候,竟还有点像心有余悸的样子。
“哪能呢,妈妈!他愿意为我等一辈子呢!”
“去!别说这话!你忍心把人家耗白了头发!再说,你也不怕别人惦记上他!”
“不会!他的意志可坚定呢。”
母女俩聊完厨房话,点完菜,又坐回客厅。晚上,妈妈亲自给风逐尘安排了一间朝向艾海的屋子。风逐尘去洗漱的时候,爸爸把钟毓媛叫到了身边。钟毓媛有些奇怪:爸爸脸上仍同往日一样,带着不急不缓的微笑,可微笑后面,却透着一脸严肃,仿佛套了两层面具。
“媛媛,你们认识多久了?”
“一年半了呀。”
“你了解他吗?”
“爸爸!你没听见吗?在这一年半里,就是我和他最熟了,他对我也最好了,我怎么能不了解他!”
“哦,了解就好。天不早了,睡吧。”爸爸说完,拍拍钟毓媛肩膀,起身回了卧室。钟毓媛莫名其妙,不知爸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隐约猜到,爸爸对风逐尘的印象似乎并不太好。——咳,没什么。爸爸是个性情柔和、内向安静的人。风逐尘虽然不是大大咧咧咋咋呼呼的“大男人”,也是个大大方方善于谈吐的人,一时半会儿肯定不会特别习惯。就像把宇文城和风逐尘两个人放在一起,中心和焦点肯定是风逐尘,宇文城只能默默地缩在角落里,甘当陪衬。爸爸因为是长辈,不至于如此,可说不定也有些别扭。以后就会好了!
睡过一晚,第二天吃罢早饭,钟毓媛就带着风逐尘出了门。她恢复了在家时的习惯,穿一件运动短裤、一件运动背心,没穿鞋。风逐尘入乡随俗,也学她的样子。可他毕竟在寒温带呆久了,没有光脚走路的经历,不一会儿脚底就磨得火辣辣地疼,坐在路边休息。钟毓媛坐在他身边,用脚蹬蹬他的脚:“唉!瞧瞧!瞧瞧!细皮嫩肉的,路也走不了,这让我怎么带你出去玩呀!”
风逐尘一把搂住钟毓媛的脖子:“你别高兴得太早。只要坚持两天,我保证走得比你还快。”
“我不信!”
“不信?我做给你看!”
“好啊!我倒要看看,两天时间你能在脚底磨三个茧子出来!”
风逐尘忍着疼,站起身就走。钟毓媛不紧不慢地追上他,又蹦又跳,故意给他难堪。风逐尘淡然一笑,忍痛咬牙继续走。
这么玩了两天,风逐尘没走出茧子,走出五个大血泡。妈妈怪钟毓媛不好好待他,不让他穿鞋。
“他自己要学我的!没有金刚钻还要揽瓷器活,自作自受!”
“你这丫头还说风凉话!等去了北辰你也冰天雪地里跟人家走走,看看受得了不!”
“我又不是没走过!现在我一点都不觉得北辰冷!”
第三天晚上,钟毓媛想回味一下艾海边冬日的凉风(艾海的冬天也比北辰的夏天暖和),找找儿时的感觉,就没在家吃饭,而是在沙滩上搭了顶帐篷,和风逐尘简单用了些点心。风逐尘来钟毓媛家的这两天,一直和钟毓媛分开睡,两人还没在一个房间里待过。今天风逐尘多喝了两杯烈酒,壮了壮胆子,等太阳落下地平线、海边被暮色笼罩之后,借着酒劲,鼓起勇气,拉着钟毓媛的手,一起走进了帐篷。
酒后的风逐尘满脸绯红,但毫不失态,反而更显得精神振奋、魅力四射。钟毓媛看着他,情绪也被调动起来,抓起酒瓶喝了两大口。不一会儿,她的头微微有点发晕,便把脸靠在了风逐尘肩膀上。
两个人保持这种姿势坐了许久,风逐尘突然把钟毓媛揽在怀里。钟毓媛也展开双臂,抱住了风逐尘的腰。风逐尘抬起头,两眼闪着亮晶晶的光,盯住钟毓媛那双如艾海般水亮清澈的眼睛。钟毓媛也盯着他看。两人互相盯了一会儿,风逐尘的呼吸开始急促。他愈加拥紧了钟毓媛,缓缓地将脸靠近钟毓媛的脸,慢慢地、轻轻地吻住了钟毓媛的唇。钟毓媛猛地深吸一口气,轻轻闭上了眼。
一个长吻过后,他们再次互相凝视着对方。两个人都嘘嘘带喘,胸口一起一伏。
“媛媛,我爱你。”
“尘尘,我也爱你。”
“这一年半,我等得好长!”
钟毓媛半带着醉意,笑着揶揄他道:“原来你早就盯上我了啊!”
“那是!你那么漂亮,那么有气质,就像——仙女下凡,谁不是早就盯上你了!”风逐尘酒劲儿上来了,一直保持的绅士风度也有些坚持不住了,说话也开始断断续续。
“那你为什么没有早点下手呢?”
“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我觉得太……太早。刚上大学的人,都是心气十足,看什么都新鲜,也都长不了。让别人……先上……长江水后浪推前浪,先上去的人是做炮灰的,等一堆炮灰……把路铺平了……我再上!”
钟毓媛迸出一阵大笑——上大学以来,她还从没这么放肆地笑过。
“你好聪明(狡猾)!”
“可——不!而且我还知道,越是身处逆境、越是面临困难、越是需要帮助的女孩……越好哄。你只要帮她解决困难、在关键的时候拉她一把,她就……稳稳的靠住了你!”
“是吗?”
“你……不是吗?”
“可是,你也让乜无难帮过我呀。一开始我和他交往那么多、接触那么频繁,你不害怕吗?”
“害怕?嗤!”风逐尘大手一挥:“乜无难就是个老好人,他才不会呢!有心也没胆!何况他还有女朋友。我倒是……怕你对他有了意思,就把他的事情跟你说了。”
“哈哈!原来你是怕我爱上他,才向我透露实情的!瞧你当时神神秘秘的样子,好像我求你说似的。”
“你别……小瞧我!我没本事能把你追到手吗?你看看那帮家伙,一个个像恶狼盯着肉似的,紧盯着你,巴不得把你撕碎了,一人一块,过过瘾。”
钟毓媛感觉风逐尘说的有点过头了。毕竟她自己没喝多少酒,晕是晕,脑子并没糊涂。她劝风逐尘:“好了好了,别瞎说了。我不是好好的,没被分吃吗?”
“没?差一点就……分了!”
“哎呀,那一点不是没差吗!好了,尘尘,睡吧,你醉了。”
“我……没醉!我……清醒得很!媛媛,我是真的爱你!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嗯!嗯!我知道!我知道!尘尘最爱我,愿意为我做任何事!”钟毓媛一边笑着附和,一边用手轻抚风逐尘的脑门。
“你还别不当真!”风逐尘挡开钟毓媛的手,“你以为我没感觉出来?别看你在公共场合风光无限、露足了脸,但以你的个性,可能并不喜欢太张扬。所以,一开始我只是在观察,并没有付诸行动。可后来我觉得,谁不爱慕点虚荣?是人都不讨厌名利,是人都喜欢被人夸,喜欢被人追着、捧着。所以我让我的朋友,在你报名的那几个社团和协会里打了招呼,加上你自己的底子也不错,他们就痛痛快快地接收你了。我还好几次跟咱们部里的领导提起过你。他们觉得你形象气质都好,又会说话,就老请你出席一些重大活动。我看你乐在其中,还挺满意的,说明我的冒险尝试是值得的,就放心大……呃……总之,你开心,我就……呃……高兴……”
“嗯?”钟毓媛的酒醒了一半——她本来也不算醉,风逐尘的这番话,更让她清醒了许多。“我进社团、被邀请为嘉宾,都是你帮的忙?”
“可——不!媛媛!我为了你,做了多少事!我是真心喜欢你!别的女孩求着我进社团,我还不答应呢!”
“哦?那你还为我做了什么呀?”
“多了——去了!要不是最后你自己觉得过分了,让撤了那幅海报,你就是咱们物理部的形象大使啦!”
“海报?!”钟毓媛的心突然被撕了个小口子。那些女生的眼神,那张海报上自己张扬自傲、目空一切的样子,她永远忘不了。“你心底里,其实并不愿意帮我撤掉海报,只是为了让我开心?”
“是啊!我哪能知道……那件事做得过火了。还好没贴几天,信息中心的管理员把你找他的事和我一说,我就赶紧让他把海报撤掉了。”
“你做……贴海报是你的主意?”
“啊……呃!要不是我认识那么多朋友,苦口婆心地劝,他们哪愿意在提议书上签名!他们没追到你,被你毫不留情地拒绝,不恨你就不错了!”
钟毓媛完全清醒了。她猛地从地上坐起,怕自己一时冲动听错了,或是风逐尘一时糊涂说错了,又一字一顿地问了一遍:“你是说,你写了那份提议书,然后找别人签了名,又交给信息中心,把那张海报打出来的?”
风逐尘拍拍胸脯:“除了我,谁有那么大影响力!媛媛,你别不相信,为了你,我什么……”
“谢谢!”钟毓媛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不用……谢!我愿意为你……”
“你现在出去。”
“出……去哪?”
“出去!我不管你去哪!”
“哪?你让我……”
“滚!”钟毓媛突然像一头咆哮的母狮,把风逐尘吓了一跳。他酒醒了三分之一,可能感觉出自己有点失态了,也忙站起身,拍拍脑门,晃晃头,伸手去抱钟毓媛的肩:“媛媛,你怎么啦?”
“别碰我!”钟毓媛本来就身强体健,力气也大,还正在气头上,风逐尘又没防备,让钟毓媛双臂往外一击,不但没搭上钟毓媛的肩,小臂还被撞得生疼,酒又醒了三分之一。
“媛媛,你到底怎么啦?是不是我喝醉了,有点轻薄了?对不起,我本来没想喝那么多……”
“跟那些没关系!”想起两人刚才的热吻,钟毓媛简直要吐了。她用手抹了几下嘴唇,几口唾沫“呸呸”啐在地上:“风逐尘,你走不走?你再不走,我报警了!我告你蓄意强奸!”
风逐尘懵了:“媛媛,我说错什么了吗?我要是说错什么了,你告诉我,我一定向你赔礼道歉!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我现在让你滚——”
“好!好!”风逐尘不再坚持,倒退着出了帐篷。站在帐篷门口,他又委屈又憋屈,实在不愿意就这么放弃,于是最后一次问道:“媛媛,你正在气头上,你让我走,我一定走。可我是当事者迷,你至少得让我走得明白吧?”
“你自己刚说了什么,你自己不明白?!”
“我……”
风逐尘的酒彻底醒了。他一拳砸在自己天灵盖上,“唉!我……”
“为了让你走得明白,好,我再问你一次: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是……是真的。不过媛媛,我是爱你、喜欢你才……”
“不要解释了!滚!马上滚!滚回北辰!我这辈子不想再见到你!”
风逐尘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酒后失言,把那么关键的秘密透露出来。可他也觉得,钟毓媛这个人气性太大、太敏感、太任性、太自我中心了。几句闲言碎语,起个外号、送颗白菜什么的(白菜当然不是他送的,虽然他知道这件事),反应不至于如此强烈吧。今天又出了这样的事。就算自己这么做真的让她下不来台,这么长时间的感情,难道说没就没了吗?爱情难道还不如儿戏,不如小孩子过家家?
委屈、悔恨,加上一点点对钟毓媛的不满,风逐尘再也控制不住,两滴泪“噗噗”掉在沙滩上。他恨自己酒后失言,一年半的努力,一夜间付诸东流。但说到底,他毕竟不是个死皮赖脸、一身贱骨头的人,非缠着钟毓媛不放。也许这就是缘,是怨。他们的感情注定还没开始多久,就要在此终结。
“你还站着不走干吗?还要逼我说难听的吗?”
“媛媛,我马上走。我是真的爱你,到现在还是。但是,你也不要把我当成卑鄙小人。我确实没想到那幅海报会给你带来那么大麻烦。我是真的想帮你,希望你比别人都优秀。还有……媛媛,无论我做错了什么,你能不能……看在我一年半为你付出的份上,看在我们共同经营了这么长时间的、来之不易的这份感情上,再……再考虑考虑?”
“风逐尘,你觉得我生你气,是因为你酒后吐真言、把那些见不得人的事都吐露给我了吗?”
“不是。”
“聪明!你听着:就算你现在不告诉我,等以后我知道了,哪怕我们结婚了,八十岁、九十岁、退休了,孙子重孙子都长大了,我一样和你离婚!”
“可是,你恐怕……再找不到一个像我这样爱你、关心你、呵护你、宠着你的人了。”
“别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配得上我的人多的是,就是没有你!”
“呵呵!”风逐尘笑了,“媛媛,我倒想问问,你觉得谁合适?”
“有!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
“真的?”风逐尘现在反倒不伤心了。他恢复了往日的气度,笑道:“据我对你的了解,你身边还真没有这样的人。你信我的话不?”
“你……你不了解的多啦!反正我就是有!”
“好吧,媛媛。你知道我做过什么,也知道我能做什么。我不是威胁你,我可以保证以后再不骚扰你,更不会暗地里下刀子。但是万一你有后悔的那天,你再来找我,我也不愿意了。我只要求你对我说句实话:你是真的有别人,还是被逼到这份上搪塞我?如果有,能不能告诉我他的名字?我死也要做个明白鬼,我要知道自己败在了谁的手上——别担心,我的誓言一辈子管用,我绝不会对你们做任何事。我不像你,可以凭一时的情绪,就轻易毁掉自己的誓言。告诉我,他是谁?”
风逐尘最后几句话说得很平静,但钟毓媛脸上发烧了。她知道风逐尘指的“誓言”是什么。刚才的拥抱、热吻,已经等于响响亮亮地抽了自己一记耳光。钟毓媛一时性急,脑袋也有些发热,为了摆脱难堪的局面,让风逐尘赶快走,她脱口而出:“宇文城!”
“哦——好,谢谢!”风逐尘头也没回,走了。
钟毓媛傻傻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将要做什么。她歪倒在帐篷里,无声无息地哭了一夜,殷湿了一片沙滩。
妈妈怎么也想不明白,昨天还如胶似漆的两个孩子,为什么今天就跑了一个,连自己的衣服都没拿。她知道两个人出去住了。她把所有的准备都做足了,怕两个孩子一时冲动,控制不住欲望,留下麻烦,连紧急避孕药都预备好了,结果却只见钟毓媛一个人面色惨白、无精打采地回来。她试遍了所有方法,想从女儿口中套出昨天事件的细节,可女儿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他不适合我,他不要我了。”妈妈跳着脚要找“那小子”算账,被钟毓媛拦住:“妈,我也没和他发生关系。就当是一场错误的相遇,你不要管了。”
妈妈还想说什么,被爸爸轻轻拉开了。爸爸像早有预料似的,拉着妈妈进了卧室,也让钟毓媛回了自己房间,叫她好好休息,午饭时间再出来。
钟毓媛整整三天没说一句话,饭照吃,觉照睡,也不出去玩,白天晚上把自己关在屋里。妈妈担心,问了几次,女儿缄口不言,弄得妈妈干着急。她不知道女儿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女儿在屋里做什么。
宇文城刚从天文台回到家。本来他正在家里舒舒服服地享受年中假,突然接到时空老师的电话,说去年四月和九月爆发过的那种无源射线再次出现。宇文城气都没喘一口,就坐上飞机去了天文台。又是整整四天,跟踪、观测、记录、分析,毫无进展。时空失望,他也失望。此刻他正坐在屋里看射线频谱,突然收到一封信:
“宇文城学长,你好!能和你聊聊吗?”是钟毓媛发来的。
宇文城浑身一热,把射线频谱扔在一边,回道:“好,有什么问题吗?”
“这次是个大问题。不是物理的,是人生的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