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还真没有当面见过,此人近年足不出户,这次让你去见他……我也不知合不合适。可能是我最近觉得日子太过闲闷,想多跟人说说话吧。”
映弦怜惜地看了司徒素一眼,心泛酸楚。可是司徒素却就此打开了话匣子,一边喝着安神汤一边谈论郁国国情,疲倦的脸色在灯火映衬下也恢复了几分光彩。
原来,新佑皇帝在位时,忙着肃清叛逆,稳固局面,老百姓的日子也未有太大的起色。永瑞登基之后,便收束武力,采取休养生息的政策,着力发展国内经济与其他国家的贸易往来。二十年的经营,郁国已隐然步入富国之列。但因兵锋不利,也不时被邻国骚扰。目前永瑞唯求自保,对于其他国家,能忍就忍,能不得罪就不得罪,却也因此而遭到朝中一些大臣的非议。
“那公主认为,皇上做得对的吗?”映弦听罢问道。
“我认为?我向来最讨厌穷兵黩武之辈。郁国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局面,万一开仗,一切可就完了。吃苦的还不是老百姓。父皇表面看是保守了些,但在没有取得绝对优势以前,也不失为稳妥之举。”
“那假如有绝对优势了呢?又该如何?”
司徒嫣沉默不语,半晌才道:“这些问题,到时候你去请教他好了。我可不打算操这么多心。”顿了顿,“你先回去吧。我今天累了,很快也要回屋休息。
映弦道了声“是”,轻轻走出书房。踏出门,转过身,瞥见司徒嫣打开一卷《王摩诘文集》凝神读了起来。屋内一时窣静,盏内朵朵灯火如黄玫饱绽,观书人周身流漫祥和之光。映弦将门拉好,心绪不宁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
长夜绵绵。次日清早,映弦陡然想起映雪嘱咐她去灵云观送信一事,急忙在枕头下找到香囊。心念一动:我要不要打开来看看呢?
踌躇一阵,好奇心终究占了上风。将香囊打开,里面却是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和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的是:“丙郎张三,月掌,珠为半。”映弦想不透是何意思,又将东西封好。心道:既然已答应了姐姐,就帮她帮到底好了。遂出屋找来小宁子打听灵云观的消息。
小宁子奇道:“灵云观早就荒废了很多年,姑娘去哪里干嘛?”
“哦,我倒不是要去。只是听说灵云观曾经也是香火旺盛的道观,后来却衰落了。觉得很可惜,所以就想知道是为什么。”
“西鉴城往西南方向走大概二十里,有一座栖秀山,灵云观就在离山门不远的地方。这山早些年常有山贼流寇出没,后来这些人都被官府捉拿了。但不知怎么的又传出道观夜里闹鬼的说法。所以香客渐渐少了。姑娘,你可千万别去啊。”
映弦心道:如果是山贼流寇,我倒真不敢去。至于闹鬼什么的,我可不相信。嘴里却好生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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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公主府,映弦雇来一辆马车,和马夫约定快到栖秀山门前停下。一路杨柳如烟,百花争妍,马车驶过熙华长街,驶过幽深巷陌,出了城门,风物愈加清新。映弦大口呼吸着郊野的空气,脑子里浮现出在溪边苏醒后见到吴悠的情形,接着是一系列令自己浑然摸不着头脑的际遇,不由啮唇苦笑。
马车远去,栖秀山独对于眼前。山如其名,群峰秀丽柔和,连绵不绝,山色极苍翠,像老天打翻了调料,将大块大块的青碧全都泻在了这一脉山峦之上。进山门,沿西而上,转两三个弯,便看到一座道观。
道观倒是不大,观门尘灰扑扑,刻着“灵云观”的牌匾残缺了一角,确似失修已久。走进观内,瓦砾遍布,野草匝地,香炉里积了厚厚一层陈年香灰。三清殿格局简朴,殿内散发着一股刺鼻的霉味,玉清、上清、太清三位祖师身上挂满蛛网,好不落魄。映弦观望一番,没见到什么异常,但因受不了气味而急急走出。想起映雪之言,便快步绕到正殿后,果然见到一棵粗壮古槐,独屹于地,盘根错节。
映弦一喜:该是它了!走近一看,那槐树树龄少说也有两百多年,枝叶明懋,树身却结瘤生瘿。映弦目光游弋,很快在中段发现一个婴儿头大小的树洞。往里一瞅,除了些碎石枯枝之外并无他物。
映弦从怀里拿出香囊,小心放入树洞,又拣了些木石盖好。无论远看近看,都看不出什么蹊跷。事罢后心道:这个破道观,不知谁会来这里取东西?一望天,时间还早,游兴顿起。念及小宁子的话,决定稍作游憩便返回。
出了灵云观继续上行,一路无人,映弦得以独享“森林浴”。木叶香气清冽,令人心旷神怡。山径石岩间,芳花灼火敷锦,清溪汩汩而流。日上中天,束束阳光逐透枝叶,在地上描形弄影。隐于浮岚间的亭榭,此时纷纷现出清晰的身形,勾着映弦的眼光。极目而眺,远山犹如一口口绿意沛然的洪钟,岿然不动间奏响亘古的默叹。
约过了半个时辰,映弦觉得腿有点酸了,又怕耽搁太久,便折回原路下山。一边走一边暗想:如此优山美地,却说什么有鬼,真是荒谬。归家在即,脚步越发轻快。不想快到山脚处时,映弦忽然瞥见正北方的树林间似有人影晃动。她心一紧,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定睛凝望,差点“啊”地惊叫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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