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善领着两红旗回守海州,东胜堡,东昌堡,古城屯这一带的兵堡,加强了兵力。忠顺王带领的辽西军,和蒙古联军,本来就战心不高。辽西军才万余兵,蒙古部落联军却高达六七万骑手,主客实力颠倒,反而有求于对方。蛮族在前方打了败仗,开始撤军,而他们骚扰后方,得知蛮族主力回撤,越发驻足起来。甚至有蒙古部落担忧蛮族反攻,选择了撤退。不光是蒙古部落如此,忠顺王考虑再三,竟然也选择了从牛庄驿退军三十里。周军都撤了,其余的蒙古军更不会不好意思了,撤的比辽西军更远。代善知道穆隆额坚持不了多久,很快就轮到自己,所以迅速的在海州一带,布置新的防线。两红旗都是跟他多年的老人,虽然战事不利导致军心低落,但是他的军令,仍然畅通无阻。海州城。多年前,被金江军的前身金州军,成功偷袭过一次,导致父汗进攻北镇功败垂成。代善领着自己四个能帮他打仗的儿子,岳讬,硕讬,萨哈廉,瓦克达。父子五人巡视海州城的一段城墙。城墙上替代的两红旗军兵,每一处守将,代善都熟悉,一起喝过无数回的酒,喝醉了后,双方就会称兄道弟。一副醉态,没有尊卑上下。岳讬,硕讬,萨哈廉,瓦克达四名兄弟,脸色自豪的跟在父亲的身后。看着父亲拍打守将的肩膀,显示了父亲在军中的威信。岳讬,硕讬两兄弟,是代善嫡福晋的儿子,萨哈廉,瓦克达则是代善继福晋的儿子。还有其余的几名儿子,代善并没有带出来。现场的四名儿子中,最小的瓦克达,都已经二十几岁,与金江镇的平辽侯,年龄稍微小一点。平辽侯从军八年,自己最小的儿子,也跟着自己打仗六七年了。想到此处,代善才勐然醒悟,平辽侯竟然如此的年轻。因为对方的成就,往往导致忽略他的年龄,以致于突然想起后,才越发令人惊叹。父汗用了一辈子,才打下如此基业,抱着遗憾而去世,平辽侯却只用了不到十年。自己父汗的本事,代善十分的清楚,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而平辽侯就算有才能,又如何这般不到十年,就做下这等让人无法置信的基业呢。细观这些年来,代善只能想到顺应天命四个字。犹如自己的父汗。所以代善停下了脚步,看着城外,莽古尔岱的正蓝旗正行军,经过海州城。正蓝旗后,就是皇台吉的中军了。自己是他们的大哥,应当为他们断后。代善回头,看着自己身旁,神情中有一丝忧虑的儿子们,露出了笑容。萨哈廉,瓦克达见到自己父亲的笑容,虽然诧异,却并不怎么奇怪,唯独岳讬,硕讬两人。他们许久不见父亲的笑容。岳讬,硕讬和父亲的继福晋关系不好,甚至发生冲突,导致几兄弟之间关系也很僵硬。而代善也不满他们,所以他们才亲近祖父,亲近皇台吉。“我们父子坐下说说话吧。”代善露出温和的语气,在一处墩台坐下。岳讬,硕讬两兄弟犹豫了一番,坐到了代善的身旁。“当年我和你们一样的年龄,就跟随你们的祖父征战,说来也是有些天命所归。靠着祖宗的余荫,大周信任我们的部落,因此和我们互市,并给了很多的赏赐。因为这个便利,我们的部落越来越强大,兵器越来越尖利,兵甲越来越坚固。所以周边的部落,哪怕丁口不比我们部落小,却打不过我们。甚至有时候我们打了败仗,大周也会因为往日的情谊,继续帮助我们,给我们更多的物资。虽然要求我们不得擅启战端,可是父汗并没有理会,因此和大周的关系越来越僵硬。”岳讬,硕讬两名同胞同母的亲兄弟,皆低下了头。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岳讬已经开始记事,而弟弟硕讬还小。当时弟弟被兴奋的父亲抱在膝盖上。自己就是这么坐在父亲的身旁,欢喜的听父亲为他们讲故事。童年的美好,只持续到自己的母亲去世,父亲很快有了新的嫡福晋,嫡福晋虐待他们,还主动告状。说他们两兄弟对她失礼,他们不服的向父亲解释,可是父亲选择相信继母,惩罚了他们。继母越来越过分,两人感觉继续呆下去会有性命之忧,因此跑到了祖父那里哀求。祖父狠狠的责罚了父亲,并留下了他们两兄弟。因此父子三人,反而犹如仇人一般,一直到多年前,他们由祖父的关照,开始领兵作战。父子三人的关系才逐渐缓和,但并不像父子,更像是上下级。代善年龄大了,知道那些年自己做的太过,有些事到了如今,他反而不好解释了。例如当年他也想要争夺汗位,所以必须借用,来自于他塔喇氏的妻子的家族。物是人非事事休。代善不想继续提此事,但是他知道自己可能没有太多的时间了,万一自己不在了。他担忧自己的儿子们会分裂。天时。他认为自己的父汗,有天时在身,所以无往不利,同样,现在他也认为平辽候有天时在身。“父汗靠着大周,打败了周边的部落,甚至打败了其余部落和科尔沁部落的联军。但是我们也伤亡不少,无力继续发动进攻,如果继续僵持下去,也就是两败俱伤的局面。大概要恢复原来的情形,并不能独大奴儿干司。偏偏察哈尔的林丹汗,替我们解决了后患,因为他的强迫,因此而担忧后路的科尔沁部,选择了和我们和平共处。后面的喀尔喀各部,你们也都清楚了,不是我们打败了他们,而是林丹汗逼着他们选择了我们。还有大周官员的为非作歹,导致辽东的辽民生活困苦,大量的投靠我们。当时的赫图阿拉城,还以生产为主,加上和大周的互市,因此生活富裕。以这个名声,所以我们打败了周军后,辽左无数的兵堡,并没有坚持抵抗,而是望风而降。如果一开始,你们祖父在治理赫图阿拉城的时候,如果你们祖父是采用的征服辽左后的做派。当时的辽左,又如何会这般轻易的投降,让我们顺利的占领辽左呢。”代善从小跟随老奴征战,看着潮起潮落,可以说他比皇台吉,都要认得清楚蛮族的从头至尾。他的几名儿子,听到父亲的话,心中不满,认为父亲颇有些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特别是亲近祖父的岳讬,硕讬两兄弟,气愤父亲诋毁祖父的功绩,抹杀了父亲的能力。代善叹了口气。自己的儿子不相信自己,如果是年轻的时候,他会选择狠狠的教训他们。可是现在他年龄大了,已经没有了年轻时候的气盛。他说这些,并没有其他的意思。遍观平辽侯一路建立金江镇,并壮大到如今的规模,连大周都无法克制。细数下来,不就是和自己父亲一样,有天助一般么。到了代善的地步。他看得很清楚。没有任何的势力的崛起,是完全凭借军队,靠着军队的力量,而站到最后的。军队的确很重要,但是天时更重要。有强悍军队的势力不可海量,但是天时才能决定,谁能站到最后。越老越迷信。代善越是这般想,越是深信这一套。因此他心中有个从未对人言的忧虑,父汗的去世,是不是代表着,蛮国的天时也跟随父汗去了。替代的是崛起的金江镇。所以哪怕他知道皇台吉的态度,皇台吉坚定的认为,蛮族还有不可小觑的力量。敌人的联军并不稳固,甚至因为蛮族的失败,反而会彻底分裂,甚至互相敌视。其中的局面,蛮族仍然大有可为。可是代善却不这么想。他年纪大了,迷信了天时。虽然没有反驳皇台吉,甚至支持皇台吉,心中却反而坚定,能获得最终胜利的,一定是金江镇。自己愿意为蛮族牺牲,但是他想要让自己的儿子们,更加认清楚形势,不至于消耗在海州。人老了,也精了。知道人是最难说服的。看到岳讬,硕讬两兄弟的神色,知道自己很难说服他们,因为当年的矛盾。既然如此,代善下定了决心。“岳讬,硕讬,你们两兄弟,跟着我坚守海州吧。”说完的代善,不理会他们的神色,又看向另外两名儿子。“萨哈廉,瓦克达,你们跟随皇台吉回沉阳,照顾好你们的弟弟们,如果形势不对,就退回奴儿干司。”一个部落中,必须要有年长的领头人,才能护住亲族。代善放弃了最合适的岳讬,选择了萨哈廉。岳讬,硕讬两人内心仿佛要炸开一般。他们本来就是愿意留在海州的,早就做好了决心,为祖父建立的国家牺牲。这番的决定,却不是因为父亲的话,反而因为父亲的选择,让两兄弟愤怒至极。都是父亲的儿子,父亲为何这么不公。两人勐然抬起很,恨恨的看向父亲。代善垂着眉毛,并不在乎两兄弟的恨意。父亲的态度,让两兄弟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他们必定是要坚守海州的,绝对不会投降金江镇,甚至会战到最后一刻。可是。太憋屈了。两兄弟红着眼睛,犹如凶兽。